“你還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謝明遠的聲音貼着她的耳廓響起,帶着男人獨有的、粗糲的質感。他身上那股混合着煙草和皂角的氣息,霸道地將江若曦包裹。狹小的廚房裏,空氣仿佛都變得滾燙而粘稠。
江若曦轉過身,後腰抵在冰涼的水槽邊緣,仰頭看着他。兩人離得極近,她甚至能在他黑沉的瞳孔裏看到自己小小的、帶着一絲慌亂的倒影。
她心跳得有些快,手心裏沁出了細密的汗。但她面上卻依舊保持着鎮定,甚至還彎起眼睛,對他笑了笑。
“怎麼?首長這是在審問犯人嗎?”她的聲音軟軟糯糯,帶着一絲撒嬌的意味,輕易就化解了男人帶來的壓迫感。“我會的這些,不過是些不值一提的小把戲罷了。”
“我以爲……”謝明遠的聲音更啞了,“我以爲你不識字。”
當初在民政局領證,她的名字都是他代籤的。
江若曦眼睫顫了顫,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掩蓋住了眼底一閃而過的復雜情緒。
“以前家裏窮,沒機會正經上學,就跟着村裏的一個下放的老教授偷偷學了點皮毛而已。”她輕描淡寫地解釋道。
這個理由,合情合理,無懈可擊。
謝明遠看着她低眉順眼的模樣,心裏那股探究的欲望被一種莫名的心疼所取代。他想起她那雙布滿針眼的手指,想起她被李桂芳污蔑時那蒼白卻倔強的臉。
這個女人,到底吃過多少他不知道的苦?
他伸出手,粗糙的指腹輕輕摩挲着她光潔的臉頰。那細膩的觸感,讓他心頭一蕩。
“以後,有我。”他承諾道。
三個字,簡單,卻重如千鈞。
江若曦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她抬起頭,那雙水汪汪的桃花眼就這樣定定地看着他。
空氣中,有什麼東西在悄然發酵。
謝明遠看着她那嫣紅的、微微張開的唇瓣,只覺得口幹舌燥。他不受控制地緩緩低下頭。
就在兩人的呼吸即將交纏在一起時,“爸爸!阿姨!電視裏有孫悟空!”二寶的喊聲從客廳傳來,像一道驚雷,瞬間劈醒了兩個意亂情迷的人。
謝明遠猛地回過神,身體像觸電一樣彈開,狼狽地轉過身假裝去拿架子上的水杯。
江若曦的臉紅得像要滴出血來。她慌亂地低下頭繼續洗着碗,可那不聽使喚的心跳卻怎麼也平復不下來。
周末,文工團的慰問演出如期舉行。軍區大禮堂裏座無虛席,戰士們的熱情幾乎要將屋頂掀翻。
謝明遠作爲演習總指揮,被安排在了第一排最中間的位置。而他的身邊,坐着一身月白色連衣裙的江若曦。
她今天穿上了那條被她親手縫補好的裙子。裙擺上那些用彩色絲線繡出的小小的梅花,在燈光下竟有一種別樣的、精致的美感。她只是化了個淡妝,未施粉黛的臉上肌膚白皙通透,一雙桃花眼顧盼生輝。她安靜地坐在那裏,就如同一朵遺世獨立的白玉蘭,瞬間吸引了全場的目光。
坐在不遠處的蘇梅,看着被衆人矚目的江若曦,嫉妒得快要發瘋。她今天特意穿了一身從香港帶回來的紅色連衣裙,化了最明豔的妝容,可是在江若曦那份渾然天成的清麗脫俗面前,卻顯得俗氣又張揚。
演出結束後,是慶功宴,地點就設在軍區的招待所餐廳。
謝明遠無疑是全場的焦點,來敬酒的人絡繹不絕。
“謝團長,這次演習打得太漂亮了!我敬你一杯!”
“團長,這杯我幹了,你隨意!”
謝明遠酒量好,來者不拒,幾輪下來依舊面不改色。
很快,戰火就燒到了江若曦身上。
“這位就是嫂子吧?長得可真俊!我們團長好福氣啊!”
“嫂子,我們敬你一杯,謝謝你把我們團長照顧得這麼好!”
一群粗獷的漢子端着大碗的白酒圍了上來。江若曦哪裏見過這種陣仗,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會喝酒。”謝明遠皺着眉,伸手就要替她擋。
“哎,明遠哥,這怎麼行!”蘇梅端着酒杯,嫋嫋婷婷地走了過來,臉上掛着無懈可擊的笑容。“今天是慶功宴,大家高興嘛。嫂子是咱們團長的家屬,就是我們所有人的家屬。這杯酒代表了戰士們的心意,嫂子怎麼也得喝一口,不然就是不給大家面子了。”
她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抬高了江若曦,又將她逼到了不得不喝的境地。
周圍的戰士們也跟着起哄。
“是啊嫂子,就喝一口!”
“嫂子海量!”
江若曦知道,這酒今天是躲不過去了。她看了一眼旁邊臉色已經有些難看的謝明遠,又看了一眼對面笑意盈盈的蘇梅。
她忽然笑了。
她端起面前那滿滿一碗白酒,對着衆人,聲音清脆:“好,既然是大家的心意,那我喝。”
說完,在衆人震驚的目光中,她仰起頭,將那一碗辛辣的白酒一飲而盡。
“好!”
“嫂子豪爽!”
叫好聲雷動。
江若曦放下酒碗,一張白皙的小臉瞬間就染上了一層動人的緋紅。她感覺喉嚨裏火燒火燎的,胃裏也翻江倒海。但她只是笑着,那雙水汽氤氳的桃花眼直直地看向蘇梅。
“蘇同志,該你了。”
蘇梅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她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嬌滴滴的女人竟然這麼剛!她硬着頭皮,也只能將自己杯中的酒喝完。她那杯只有一小口,可饒是如此,也嗆得她連連咳嗽,眼淚都出來了,哪有半分美感可言。
這一局,江若曦贏得漂亮。但代價就是,她徹底醉了。
那碗酒的後勁排山倒海般地涌了上來。江若曦只覺得天旋地轉,整個世界都在晃。她軟綿綿地靠在椅子上,一雙漂亮的桃花眼水光瀲灩,看誰都帶着一層朦朧的霧氣。臉頰紅得像熟透的蜜桃,讓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謝明遠看着她這副樣子,心裏又氣又心疼。他再也顧不上什麼慶功宴,直接站起身,一把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啊!”江若曦驚呼一聲,本能地摟住了他的脖子。
“她不舒服,我先帶她回去了。”謝明遠對着桌上已經看呆了的衆人扔下這句話,便抱着懷裏的女人大步流星地離開了餐廳。
留下蘇梅一個人,在原地攥緊了拳頭,臉色鐵青。
夜風微涼,吹在臉上,讓江若曦混沌的腦子清醒了一絲。她睜開迷蒙的眼睛,發現自己正趴在一個寬闊堅實的後背上。
是謝明遠在背着她。
他的步伐很穩,每一步都走得很有力。他的後背很寬,很暖,隔着薄薄的衣料,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他背部肌肉賁張的輪廓。那股獨屬於他的、凜冽又幹淨的氣息,將她整個人都包圍了。
酒壯慫人膽。
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沖動涌上了江若曦的心頭。她趴在他的背上不安分地蹭了蹭,溫軟的身體有意無意地磨蹭着他堅硬的脊背。
謝明遠腳步一頓,身體瞬間繃緊。
“別亂動。”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江若曦卻像是沒聽到。她伸出手,纖細的手指輕輕地插進了他後頸那短硬的發茬裏,一圈一圈地卷着。
這個動作,帶着極致的挑逗和暗示。謝明遠只覺得一股電流從後頸竄起,瞬間傳遍四肢百骸。他握着她大腿的手掌不自覺地收緊,那驚人的觸感讓他幾乎失控。
江若曦似乎還嫌不夠。她將臉頰貼在他的後頸上,溫熱的呼吸混着甜膩的酒氣,一下一下地噴灑在他敏感的肌膚上。
她用一種又軟又媚的聲音在他耳邊低低地問:“謝首長……你說,是蘇同志好看,還是我好看?”
這個問題,像是一根點燃的火柴,被她精準地扔進了謝明遠那早已堆滿幹柴的理智倉庫裏。
謝明遠的腳步徹底停了下來。他站在月光下的白楊樹影裏,高大的身影僵硬得像一尊雕塑。
過了許久,久到江若曦以爲他不會回答了,他才從喉嚨深處擠出了一個字。那聲音暗啞、克制,卻又帶着一種無法言說的、洶涌的情緒。
“你。”
只有一個字,卻比任何甜言蜜語都更讓江若曦心動。
她笑了,像一只偷了腥的貓。
然後,她借着那股上頭的酒勁,做了一件更大膽的事情。她微微抬起頭,張開嘴,用她那小巧的、整齊的貝齒輕輕地咬住了他通紅的耳垂。
那一瞬間,謝明遠渾身一震。他感覺自己腦子裏那根名爲“理智”的弦,“崩”的一聲,徹底斷了。
他猛地將背上的女人一把扯了下來,轉身將她死死地按在了身後的白楊樹幹上。
他低頭,那雙在夜色中亮得駭人的眸子死死地鎖着她。那裏面是燎原的野火,是失控的狂潮。
“江若曦。”他咬牙切齒地叫着她的名字,“這是你自找的。”
話音未落,他那滾燙的、帶着一絲懲罰意味的唇便狠狠地壓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