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八點,濱海市的晚高峰剛剛開始,城市的夜生活剛剛開始。
秦楓抓起印着美團logo的頭盔扣在頭上,推開了吱呀作響的鐵門。
老舊的居民樓裏,樓道狹窄得只能容一人通過,
牆壁上貼滿了各種顏色的小廣告,空氣中混雜着一股潮溼的黴味和鄰居家飄出的飯菜香。
他一步步走下塞滿雜物的樓梯,能清晰地聽見三樓王大媽家傳出的綜藝節目大笑聲,
闔家歡樂的動靜,和他此刻孤身一人的背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院子裏更是雜亂,花壇裏長滿了野草,
僅有的幾個停車位被塞得滿滿當當,電動車和自行車擠在一起,像一堆被隨意丟棄的鐵皮罐頭。
秦楓跨上自己那輛有些掉漆的電動自行車,
熟練地擰動鑰匙,車燈亮起,照亮了前方一小片地面。
他一邊將手機固定在支架上,一邊撥出了一個爛熟於心的號碼。
電話響了幾聲才被接通。
“喂?老秦?啥指示?”一個略帶疲憊的男聲傳來。
“老薛,幫我個忙!”
秦楓騎着他的小電驢,一頭扎進了由BBA組成的鋼鐵洪流中。
夜晚的濱海市流光溢彩,無數摩天大樓的霓虹燈,將天空映照得如同白晝。
微涼的晚風裹挾着汽車尾氣與淡淡的海腥味撲面而來,
讓他這個新晉的億萬富翁,感覺自己又回到了人間。
“哦,楓子啊,你這大忙人怎麼有空給我打電話了?
“又被哪個客戶投訴了,找我訴苦來了?”
電話那頭的老薛,是他大學時的同窗死黨,
老薛如今在一所重點大學裏當老師,兩人關系鐵得很。
“去你的,”秦楓笑罵一句,“找你辦正事。”
“說。”
“我兒子,昊天,這不高三了嘛。你那邊資源多,給我安排個家教唄。”
電動車騎得飛快,秦楓趕到了一家常去的湘菜館。
他把車停在門口,沒摘頭盔就走了進去,同時對電話裏說:“你等下啊,我取個餐。”
“秦哥!來啦!”店裏的老板娘正在算賬,抬頭看見他,熱情地招呼道,“你今天這單出得早啊。”
廚房裏已經把打包好的飯菜遞了出來。
秦楓接過餐盒,笑着回了一句:“沒辦法,兒子在家做作業呢,高三了,得早點回去盯着。”
“哎喲,你這當爹的真是不容易!兒子考上大學,你這輩子就輕鬆啦,兒子可以給你掙錢啦。”老板娘一臉佩服。
“呵呵,你想多了,現在兒子不啃老算我有福了!”
秦楓拎着外賣走出店門,重新跨上電動車,把餐盒放進保溫箱裏,這才重新拿起手機。
“喂,老薛,還在嗎?”
“在呢在呢,聽着你裝慈父呢。”
老薛在電話那頭調侃道,“請家教是吧?得了吧你,就你家那小子,現在才想起來用功?晚了!
“你兒子能跟我女兒比?我女兒可是鐵了心要上清北的學霸,
“你兒子我看還是趁早放棄,畢業直接進廠擰螺絲得了,別浪費錢。”
秦楓一點也不生氣,反而樂了。
“不行啊,這次必須得學。”
秦楓一本正經,“我兒子跟我提條件了,說只要給他找個漂亮的大學小姐姐當家教,他就肯學。
”咱當爹的,爲了孩子的前途,砸鍋賣鐵也得拼一把啊!”
他把自己的宏偉藍圖又搬了出來:
“我跟我兒子說了,必須學理工科,學動力工程!
“將來去研究所,搞那個航天母艦,搞電磁彈射!
“搞南天門計劃,我兒子當院士,光耀門楣,爲國爭光!”
電話那頭的老薛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這番豪言壯語。
“行吧行吧,服了你了。你要什麼科目的?我幫你安排。
“我們濱海大學再怎樣也是本地唯一一所985了。”
“好!”
秦楓要的就是這句話。
他壓抑住內心的激動,用一種稀鬆平常的語氣,仿佛在菜市場買菜一樣開口。
“家教嘛,必須漂亮的,必須是學霸,身高168cm以上的,醜的不要!!”
“數學,一個。”
“物理,一個。”
“化學,也來一個。”
“還有語文和英語,都不能落下,一科配一個!一共五個大學生小姐姐家教!”
電話那頭瞬間安靜了。
足足過了五秒鍾,老薛難以置信的聲音才爆發出來,音量高了八度。
“靠!老秦你瘋了吧?你當這是點菜呢?
“還一科配一個?五個?!
“你知不知道我們大學的漂亮女學霸,家教費有多高?
“一個小時起步價六百!你以爲還是當年你在大廠敲代碼的時候啊?
“你現在失業送外賣,你付得起這個錢嗎!”
老薛的聲音裏滿是恨鐵不成鋼的急切,是真把秦楓當兄弟,才說這種掏心窩子的話。
秦楓聽着,心裏暖洋洋的。
但他嘴上,卻發出了一聲輕笑。
那笑聲裏,帶着一種老薛從未聽過的、雲淡風輕的味道。
六百一小時?
就這?
我還以爲得多貴呢。
秦楓把電動車停在路邊,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霓虹,慢悠悠地對着手機說。
“老薛,瞧不起誰呢?”
“錢的事,你不用管。”
“付得起!”
他加重了語氣,一字一頓,擲地有聲。
“你盡管給我找!就要最漂亮的,最頂尖的學霸!”
“五個,一個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