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趙大人!”許敬賢眼神冰冷,“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趙承鈞沖着沈庭芳努努嘴:“我是在關心沈大姑娘,沈大姑娘受的傷可真是重呢。”
滿嘴的陰陽怪氣,傻子都能聽出來。
沈庭芳早就對趙承鈞沒什麼期望了,受到譏諷,也只當沒聽見。
她攔住許敬賢,客客氣氣地請趙承鈞出去:“堂堂伯府出來的公子,居然不知道何爲客人該守的本分,也不知道你們伯府的規矩到哪兒去了。”
沈庭芳不想生事,卻不代表她怕事。
她已經盡量給趙承鈞面子了,是趙承鈞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
既如此,幹脆就撕破臉面。
“我上一次說過,我們沈家不歡迎趙大人來,請趙大人往後再莫要登沈家的大門,這回是看在韓將軍的面子上,才放了趙大人進來,下一回,可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
趙承鈞的臉黑得像鍋底一樣。
商賈女就是商賈女,不懂待客之道,哪有主人家趕走客人的道理?
上一世,母親常在信中數落沈庭芳的小家子氣,他先前還不明白,如今算是明白了。
恐怕沈庭芳在京城中,也如同在寧海城中一樣隨心所欲,毫無規矩。
“趙大人還不走?臉皮可真厚。”
沈庭芳瞟了一眼立在門口的韓徹,越發心煩意亂。
“請韓將軍也速速離去吧,往後韓將軍再想登門,請確保身後沒有跟着尾巴。”
二人被掃地出門。
韓徹翻身上馬,見趙承鈞還黑着臉,便朝他打了個唿哨,唇角難掩譏諷。
“你對劉姑娘也是這麼說話的麼?”
趙承鈞正煩着:“她何德何能,可與阿越相提並論?就是個不相幹的人罷了。”
韓徹緊盯着趙承鈞不放:“既不相幹,爲何三番兩次纏着沈姑娘不放?”
趙承鈞啞然失笑。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詫異地問韓徹:“我纏着她不放?子遊,你莫不是搞錯了?明明是她纏着我不放!只不過是受了一點擦傷罷了,卻在我跟前惺惺作態。”
“她何時惺惺作態了?若不是許敬賢提起,你大概都不會注意到她的傷,你若是要怪,就怪那許敬賢,爲何要無端端地怨怪一個姑娘家?”
韓徹的眼神充滿探究。
“承鈞,這實在不像是你的性子,實話告訴你,那日沈大姑娘的車壞在路上,差點隨着車一道翻進深溝,是我路過救了她。”
“她的確傷得不輕,我便把御賜的香玉膏送與她使喚,今日沈老爺去拜訪顧侯,便是爲了此事,這一回,你確實是錯怪沈大姑娘了。”
趙承鈞愣住了。
沈庭芳居然是真的受傷了?
香玉膏有奇效,因爲有香玉膏,所以沈庭芳的傷才好得這麼快。
倘若沒有用香玉膏,恐怕沈庭芳的傷會比今日他所看到的要重得多。
愧疚一閃而過,趙承鈞的心又冷了下來。
他怎麼會知道沈庭芳受了重傷!
沈庭芳難道沒有長着嘴巴嗎?爲何什麼都不解釋,便將他趕了出來?
可見還是沈庭芳爲人太小家子氣。
換了阿越,定然會大大方方地解釋,也根本不會把這樣的小事記在心上。
“不怪我,”趙承鈞很坦然,“是她自己的性子太別扭,你看阿越......”
話還沒說完,韓徹便飛馬而去。
趙承鈞怔了半晌,忽地惱怒起來。
他憤憤地回頭望着沈家大門,想怪沈庭芳,卻又無從怪起,只得咬了咬牙,冷笑一聲,打馬去追韓徹。
人雖然走了,廚下的酒菜卻做好了。
沈庭芳吩咐人把酒菜仍舊擺到小花廳裏來,只招待許敬賢一個人。
許敬賢興奮得雙眼放光,極力克制着自己,才沒樂出聲來。
往常他也時常留在沈家用飯,但從來沒有跟沈庭芳單獨用過飯。
這會兒只有他們二人,他便忍不住心神搖曳。
“庭芳妹妹,”許敬賢紅着臉,說話有些磕絆,“有一件事,我想單獨和你說。”
沈庭芳一顆心都快蹦到嗓子眼了。
她知道許敬賢要說什麼!
沈庭芳立馬截住許敬賢的話頭。
“許大哥,你別說了,我什麼都知道了。”
有些話,不能說出口。
一旦說出來,什麼都變了。
許敬賢的眼睛亮了。
他滿懷期待地盯着沈庭芳:“庭芳妹妹,你意下如何?”
只要庭芳妹妹點頭,這門親事就算是定了。
他便是再多等幾年,又如何呢?
正好,他明年要下場一試。
待他高中,求得皇上賜婚,庭芳妹妹能嫁得更風光,豈不是更好?
沈庭芳咬了咬唇。
許敬賢的眼神太灼人,讓她喘不過氣,無處可逃。
她一直在想法子避免這一天的到來,可有些事情,不是她想避免,就能逃得掉的。
“許大哥,我......我不願意。”
這句話說出來,沈庭芳反倒輕鬆許多。
她落落大方地舉起酒杯。
“許大哥,我一直把你當成親哥哥,從前是,眼下是,往後也是,我只願許大哥能魁星高中,娶得良人,一生順遂。”
對面的許敬賢盯着酒杯,怔忪半晌,忽然癡癡地笑了。
“你說謊,你是心悅於我的,你只是......你只是被韓徹亦或者趙承鈞暫時迷惑住了,所以才......”
“許大哥!”
沈庭芳面有嗔怒。
她放下酒杯,起身離席。
“我從不曾對任何人動心,請許大哥慎言。”
想起上一世的許敬賢,沈庭芳的心頭劃過一絲愧疚,語氣又軟了下來。
“許大哥年底便要動身去京城,離春闈不足一年,還請許大哥把心思放在春闈上,莫要讓伯父伯母失望。”
走出小花廳,沈庭芳還覺得喘不上氣。
當年她纏着趙承鈞的時候,趙承鈞是不是也跟她一樣,想要直截了當地拒絕,卻又怕傷了她?
沈庭芳很快便自嘲地笑了笑。
怎麼會呢?
趙承鈞是個沒有心的人,眼中只有劉辭越。
怎麼可能會怕她受傷?
恐怕趙承鈞恨不得她早點死才是真的。
韓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沈家的。
他跌跌撞撞去了醉風樓,要了一桌酒菜,卻只顧着吃酒,把自己吃得醉醺醺的,還不肯罷手。
直到對面坐下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