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梯的金屬踏板年久失修,踩上去就發出“嘎吱”的呻吟,像是隨時會在狂風裏崩裂。
謝燼拽着沈糯的手腕往前沖,軍靴碾過踏板上的鏽跡,濺起細碎的鐵屑。
身後怨靈的嘶吼聲越來越近,隱約能聽見指甲抓撓鐵門的刺耳聲響,混着夜風裏的血腥氣,讓人頭皮發麻。
沈糯被他拽得踉蹌,掌心的沙漏燙得驚人,紅沙流淌的速度快得離譜,幾乎要凝成一道赤色的線。
她低頭看了眼腕上被攥出的紅痕,淺褐色的眸子沉了沉,開口時聲音依舊平穩:“放開,我自己能走。”
謝燼沒回頭,力道卻鬆了些,只虛虛扣着她的手腕。
他餘光掃過下方黑沉沉的夜色,消防梯蜿蜒着通向二樓的露台,那裏暫時看不到怨靈的影子。“抓緊,別掉下去。”他的聲音裹在風裏,帶着幾分冷硬。
沈糯沒應聲,卻下意識地攥緊了手裏的驗屍鉗,另一只手護着沙漏,指尖觸到玻璃壁的冰涼,才勉強壓下心底那點異樣的悸動。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些怨靈的氣息正被沙漏的屏障擋在身後,可這屏障的範圍正在縮小——紅沙消耗的速度,遠比她預估的要快。
兩人跌跌撞撞地沖到二樓露台,謝燼一腳踹開露台的鐵門,反手將門鎖死。
厚重的木門發出一聲悶響,緊接着就傳來怨靈撞門的震動,一下又一下,震得門框簌簌掉灰。
暫時安全了。
謝燼鬆開沈糯的手腕,退到牆邊,匕首重新握在掌心,目光警惕地掃過露台的每個角落。
這裏堆着些廢棄的課桌椅,落滿了厚厚的灰塵,角落裏還蜷着一具枯骨,看穿着像是校服,想來是之前的試煉者。
沈糯的目光立刻被那具枯骨吸引,她蹲下身,掏出隨身攜帶的放大鏡,小心翼翼地撥開枯骨旁的灰塵。
指尖觸到枯骨的肋骨時,她的眉頭蹙了起來:“骨頭上有密集的齒痕,像是被什麼東西啃噬過。”
謝燼的腳步頓了頓,走過去俯身查看。枯骨的顱骨碎裂,眼窩空洞地對着天花板,肋骨上的齒痕深淺不一,邊緣還殘留着暗紅色的污漬,顯然是幹涸的血跡。“不是人類的齒痕。”他沉聲道,“齒間距太寬,咬合力遠超常人。”
沈糯沒反駁,她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巧的物證袋,用鑷子夾起枯骨旁一片碎裂的衣角,放進袋子裏。
“這布料的材質和外面怨靈穿的校服不一樣,”她抬眼看向謝燼,“說明這裏不止一波‘怪物’。”
腕表的屏幕突然閃爍起來,一行新的字浮現在慘白的光裏:【副本支線任務觸發:查明血色教學樓的詛咒來源。任務獎勵:沙漏續航時間延長一倍。】
謝燼盯着腕表,眸色冷冽。支線任務,往往比主線更凶險。
沈糯卻像是沒看到那行字裏的陷阱,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塵,目光落在露台盡頭的一扇小門:“詛咒來源應該在教學樓的地下室。這棟樓的排水管道通向那裏,枯骨上的污漬裏有淤泥和腐爛的氣味,只有地下室會有。”
“你想下去?”謝燼挑眉,匕首的寒光映在他眼底,“下面大概率是怨靈的老巢。”
“不然呢?”沈糯反問,她舉起掌心的沙漏,紅沙已經見底,只剩下薄薄一層,“沙漏撐不了十分鍾,我們要麼找到詛咒來源延長續航,要麼等着被怨靈分食。”
她的語氣平淡,像是在陳述一個無關緊要的事實,可那雙軟萌的眼睛裏,卻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決絕。
謝燼看着她,又看了看那扇緊閉的小門,沉默了幾秒。他想起烈士陵園裏戰友的墓碑,想起自己踏入這個空間的目的——復活他們,哪怕要闖過刀山火海。
“可以。”他收了匕首,“但得聽我的。我負責開路,你負責分析規則。”
沈糯點頭,算是應下。她將沙漏揣進懷裏,確保不會被磕碰,然後握緊了驗屍鉗。驗屍鉗的尖端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着冷光,和她那張娃娃臉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謝燼走到那扇小門旁,側耳聽了聽裏面的動靜,只有隱約的滴水聲。他深吸一口氣,猛地抬腳踹開了門。
一股濃重的腐臭味撲面而來,混雜着鐵鏽和血腥氣,幾乎讓人作嘔。門後是一道狹窄的樓梯,蜿蜒向下,深處漆黑一片,像是怪獸張開的喉嚨。
沈糯的臉色白了白,卻沒後退。她能清晰地感覺到,樓梯深處有一股極強的靈異氣息,陰冷、怨毒,像是蟄伏了多年的毒蛇。
謝燼從口袋裏掏出一根熒光棒,掰亮後扔了下去。綠色的熒光在黑暗中亮起,照亮了樓梯上斑駁的血跡,還有牆壁上密密麻麻的抓痕。
“跟上。”他低喝一聲,率先邁步走了下去。
沈糯咬了咬牙,緊隨其後。
樓梯間的空氣越來越冷,滴水聲清晰可聞,像是有人在暗處盯着他們,呼吸聲就在耳邊。
腕表的屏幕再次亮起,這一次,卻是一行猩紅的字,透着刺骨的寒意:【警告!接近詛咒核心,怨靈全體狂暴化!】
幾乎是同時,露台方向傳來一聲巨響,木門被撞碎的聲音刺破夜空,緊接着,是怨靈們興奮的嘶吼聲,正朝着樓梯口的方向涌來。
沈糯的腳步一頓,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謝燼回頭看了她一眼,眼底閃過一絲狠勁。他伸手拽住她的手腕,將她往身後一拉,匕首重新出鞘,寒光凜冽:“看來,我們沒得選了。”
沈糯抬頭看向他,淺褐色的眸子裏映着熒光棒的綠光,也映着他冷戾的側臉。她忽然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卻在這陰森的樓梯間裏,透着幾分驚心動魄的明豔。
“那就,殺出一條路。”
她的聲音落下時,樓梯下方的黑暗裏,傳來了一聲悠長而怨毒的嘆息。
黑暗中,一雙猩紅的眼睛,緩緩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