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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風燼聞言,自嘲地笑出了聲。
他眼底滿是憤怒的絕望,他爲自己至今仍殘存的期待感到羞恥。
“既然這樣,你還愣着幹什麼,還不滾去收拾主臥!”
沈雲稚怔怔地轉身,麻木地回了家。
今天搭台做大手術,整整站了十一個小時,下了台就接到了軍方的約談,等收拾幹淨主臥後洗澡躺下,已經凌晨了。
可隔壁的音樂聲、嘶吼聲、尖叫聲從未停止,她幾乎整夜睜眼到天亮。
不僅如此,各種配送接連不斷地上門,她還要一趟趟地起床去樓下開門拿貨。
情趣用具、計生用品、鮮花、角色制服,她再一趟趟地把它們送到主臥門口,看着全身赤裸的梁風燼戲謔地接過,再重重關門。
到最後,她精疲力竭地倒在地板上,連爬上床的力氣都沒有。
混沌的大腦仍不肯放過她,如同走馬燈一般回放着他們一起在雨林基地的日子。
那個時候每天都被恐懼和血腥威脅,但每一次梁風燼都擋在她身前,被打得皮開肉綻,頭骨崩裂。
還會渾身是血地安慰她:“寶寶別怕,有我在呢,我們一定會出去的!”
“到時候我要娶你回家,讓你成爲這個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如今,他們的確結了婚。
可每一天的日子於她而言,都是沉默的地獄。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天光大亮,她全身疼得像是要散架了一般,抬手一摸,果然發燒了。
想要下樓找藥的時候,卻看到梁風燼已經和沈安安在院子裏逗狗了。
那兩條小狗,是他父親生前最愛的狗,他從不讓外人觸摸逗弄,更遑論是像現在這樣親昵地讓人抱在懷裏。
就連沈雲稚偶爾想要摸摸它們,都會被梁風燼大聲喝斥:“滾開,你這種肮髒的女人,根本不配碰它們!”
沈安安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
沈雲稚幹吞了一片退燒藥,就從後門離開去上班了。
離開前醫院裏還有許多工作需要安排。
昏昏沉沉一上午,好不容易有片刻休息的空閒,突然聽到走廊裏傳來嘈雜的聲音。
梁風燼公主抱着沈安安來了醫院,叫嚷着讓醫生們全都出來治療,還包下了醫院頂樓最豪華的單間病房。
一問才知道,兩人在激烈的情事時,她受了傷。
看着從自己面前抱着人飛奔而過,連一點餘光都沒給自己的丈夫,她說不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
淮城梁氏總裁,沒人不認識。
他們當年的那場婚禮全世界直播,她是他的太太,也無人不曉。
這樣公開帶着情人,因爲這樣的傷情大張旗鼓地住進老婆所在醫院,是明目張膽的打臉,更是對情人地位的公開宣告。
沈安安絕不同於前三十五個玩過就丟的女人。
醫院同事和其他病患家屬看向沈雲稚的目光是毫不避諱的憐憫和嘲諷。
“這跟公開打臉有什麼區別,老公都這樣了她還能忍?”
“要是我早就恨不得一頭撞死了,她怎麼能這麼雲淡風輕,該不會是她本來就不正常吧?”
“現在整個淮城乃至全國,不都把她當成笑話看嘛,你們知道嗎,網上還有她的表情包呢,可搞笑了。”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眼神放空。
最悲慘的事情她都遇到過了,這些折磨又算得了什麼?
甚至在看到梁風燼對沈安安貼心細致的模樣,她突然覺得,如果自己死後,他能因此放下仇恨,好好活下去,也不失爲一件好事了。
沈雲稚剛要轉身離開,院長打了電話過來:“沈醫生,收拾一下去負責頂樓vip病房。”
說完不等她反對就掛斷了電話。
她苦笑着搖了搖頭,不用想都知道是梁風燼特意安排的,爲的就是要她難堪。
剛走到病房門口,就看到裏面兩個人正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周圍放滿了各種價格高昂的禮物,還有不少來探病的圈內朋友,正歡呼着讓兩人親一個。
梁風燼舉着一枚特別定制的十克拉鴿子蛋,溫柔地吻了吻沈安安的唇,“這枚鴿子蛋全世界僅此一枚,只有你能配得上它!”
沈安安嬌羞地垂眸,“阿燼哥哥,這是補償嗎?”
梁風燼似乎怔了怔,轉瞬笑着開口:“不是補償,是憐愛!”
沈雲稚的心被重重一記悶錘擊中,疼到撕裂。
戒指的品牌和款式,是當初她告訴他自己最喜歡的那枚。
裏面的親昵持續許久,直到公司打來了電話,他帶着人匆匆離開了。
沈雲稚推開病房門的時候,沈安安背對着她,沒有回頭。
“你來了,姐姐,你是要來問我爲什麼這麼做嗎?”
寂靜的午後,陽光刺眼。
沉默凝固的空氣,讓人窒息。
沈雲稚忍住心痛開口道:“安安,你......”
可她剛開口,便被打斷,沈安安轉過頭,早已淚流滿面。
“姐姐,我愛阿燼哥哥,從見到他的第一眼就着了魔一樣地愛上了他,可你愛他嗎?”
沈雲稚沉默了。
沈安安看着她的反應,冷笑出聲:“你看,你就是這樣,心冷得像是冰,是不是無論阿燼哥哥做什麼,你都不會在意?!哪怕他跟你的親妹妹上了床,你還能這麼冷靜?!”
“本來我以爲,如果你能給他幸福,我會願意把這份愛永遠地埋藏在自己的心底,可是他跟你在一起過得並不快樂!”
“這些年他找回來的所有女人,其實根本什麼都沒發生,都是擺出動作故意演給你看的,可你像是一根冰冷的木頭,從來不在意他的真心!連一點好好活下去的希望都不肯給他!”
“你不在國內的那些年,他經常上門,跪在爸爸面前磕頭,求爸爸告訴他你在哪裏,頭都磕破了,滿臉都是血,那副痛不欲生的樣子,你知道我當時看了有多恨你嗎?!”
“你憑什麼啊,到底憑什麼要這麼對他?!一走多年不回,甚至連我和爸爸都不知道你在哪裏,你怎麼就能這麼狠心呢?!”
狠心?
沈雲稚苦澀地垂眸,任由眼淚洶涌。
她的確沒有良心,的確傷害了許多真正關心自己的人,可正因爲這份狠心,他們所有人都好好地活着,不是嗎?
“阿燼哥哥最絕望的時候,會用自殘壓抑痛苦,他用刀砍蠟燭燒,你知道他前胸後背有多少一層疊着一層的疤痕嗎?!”
“可你呢,哪怕是回國了,有了體面的工作也嫁給了他,卻依舊是這樣一副全世界都虧欠你的惡心模樣,連句軟話都不肯說,我們到底在你心裏都算什麼?!就活該被你踐踏嗎?!”
“所以姐姐......”
沈雲稚僵硬地抬起頭,看着已經走到自己面前的妹妹,聽見她顫抖的聲音:“我不會再讓你傷害他了,也不想再只做他刺激你的工具人了!”
“我要把他從你手裏搶走,我要成爲他名正言順的太太,愛他一生一世!”
沈安安笑中帶淚,眼底是決絕的割裂。
“所以,我騙了阿燼哥哥,說當初我跟爸爸找你的時候發現了他,是我報警救了他,你不會戳穿我的對吧?”
周遭空氣再次沉默,姐妹倆之間有光影分割出晦暗的界限。
不知過了多久,沈雲稚艱難地擠出了兩個字,“不會。”
沈安安怔怔地盯着她,突然慘笑出聲:“你還真是......一如既往地讓人惡心!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我了!”
說完,她突然拿出了一把水果刀,硬塞進了沈雲稚的手裏。
然後拉着她的手,重重刺進了自己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