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門,被輕輕關上了。
隔絕了外面那一雙雙好奇又充滿善意的眼睛。
陸戰背靠着門板。
身體像是一下子被抽幹了力氣。
順着門板緩緩滑落。
但他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生怕驚醒了病床上那個好不容易才睡着的小人兒。
他屏住呼吸。
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
拉過一把椅子坐下。
病房裏的燈光被調到了最暗的暖黃色。
柔和地灑在念念那張巴掌大的小臉上。
即使是在睡夢中。
孩子的眉頭依然緊緊地皺着。
那雙滿是傷痕的小手。
死死地抓着身下的床單。
指節因爲用力而發白。
仿佛只要一鬆手。
這溫暖的一切就會像泡沫一樣消失。
陸戰看着看着。
眼眶又紅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
想要撫平女兒眉間的褶皺。
可指尖剛觸碰到那冰涼的皮膚。
念念就像是被燙到了一樣。
渾身猛地一哆嗦。
嘴裏發出一聲含糊不清的囈語。
“別打……念念聽話……”
陸戰的手僵在半空。
心髒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疼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這是遭受了怎樣的對待。
才會讓一個三歲半的孩子。
連做夢都在求饒?
他收回手。
死死地握成拳頭。
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
滲出了絲絲血跡。
但他感覺不到疼。
心裏的疼。
比這要劇烈一萬倍。
……
與此同時。
實驗樓A區的走廊盡頭。
氣氛卻凝重得讓人窒息。
趙剛帶着幾名全副武裝的特戰隊員。
以及基地裏最頂尖的幾位物理學家。
正圍在之前那扇“光門”出現的地方。
此時此刻。
那扇散發着金屬光澤、連接着另一個時空的門。
已經徹底不見了。
就像它出現時那樣突兀。
消失得也毫無征兆。
只留下一面光禿禿的牆壁。
牆壁原本是雪白的。
但現在。
那一塊區域卻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焦黑色。
就像是被某種超高溫瞬間灼燒過一樣。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淡淡的臭氧味。
幾名穿着防化服的技術人員。
正拿着精密的檢測儀器。
對着那面牆壁進行掃描。
“滴滴滴——”
儀器發出了急促而尖銳的警報聲。
負責檢測的老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看着顯示屏上跳動的數據。
滿臉的不可置信。
“這……這怎麼可能?”
趙剛皺着眉頭走上前。
“陳教授,什麼情況?”
陳教授指着屏幕上那條瘋狂波動的曲線。
聲音都在顫抖。
“輻射值超標……但不是我們已知的任何一種核輻射。”
“這種能量波動的頻率……”
“完全違背了現有的物理定律!”
“它就像是……像是把空間硬生生撕開了一道口子,然後又強行愈合了!”
趙剛聽不太懂這些高深的物理名詞。
但他聽懂了最後一句。
撕裂空間。
這四個字的分量。
足以讓任何一個軍事指揮官感到脊背發涼。
如果這種技術掌握在敵人手裏。
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監控呢?”
趙剛轉頭看向身後的通訊員。
“把剛才那段時間的監控錄像調出來!”
“是!”
通訊員立刻打開了隨身攜帶的軍用筆記本電腦。
連接上了基地的監控系統。
屏幕上出現了剛才的畫面。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畫面中。
陸戰正發瘋一樣地沖向實驗室。
趙剛帶着人舉槍對準走廊盡頭。
一切都很正常。
直到那個時間點。
就在那個小女孩出現的前三秒。
屏幕上的畫面突然劇烈抖動起來。
緊接着。
變成了滿屏的雪花點。
伴隨着刺耳的“滋滋”聲。
這種幹擾持續了整整五秒鍾。
等畫面再次恢復清晰的時候。
那個小女孩。
就已經站在了那裏。
就像是憑空變出來的一樣。
“回放。”
趙剛冷着臉命令道。
“慢放十倍。”
依然是雪花。
無論怎麼處理。
那關鍵的幾秒鍾。
就像是被上帝之手抹去了一樣。
根本無法還原。
“這不可能……”
技術人員滿頭大汗地敲擊着鍵盤。
“基地的監控系統是獨立供電,而且有最高級別的抗幹擾屏蔽層。”
“就算是核彈爆炸產生的電磁脈沖,也不可能造成這種程度的信號丟失!”
趙剛深吸了一口氣。
眼神變得越發深邃。
他轉頭看向那面焦黑的牆壁。
又想起了那個髒兮兮、只有半米高的小團子。
這太荒謬了。
一個連話都說不利索的三歲奶娃。
竟然能搞出這種連國家最高科研基地都無法解釋的動靜?
這甚至不能用“高科技”來形容了。
這簡直就是……神跡!
“科長。”
一名特戰隊員走過來。
手裏拿着一個密封袋。
“這是在現場提取到的殘留物。”
趙剛接過來一看。
袋子裏裝着幾根枯黃的稻草。
還有一些黑灰色的塵土。
這顯然不是基地裏該有的東西。
“送去化驗室。”
趙剛的聲音低沉而有力。
“我要知道這些稻草產自哪裏,這些土屬於哪個地區。”
“哪怕是把整個地圖翻過來。”
“也要給我查清楚!”
“是!”
……
半小時後。
基地最高級別的會議室裏。
煙霧繚繞。
幾位頭發花白的老將軍。
還有基地的主要負責人。
正圍坐在一張長桌旁。
每個人的表情都嚴肅到了極點。
趙剛站在投影幕布前。
將剛才的調查結果一一匯報。
“……綜上所述。”
“雖然我們無法從科學角度解釋那個孩子的出現方式。”
“但事實擺在眼前。”
“她擁有某種我們無法理解的能力。”
“或者說,她的身上,攜帶着某種超越時代的未知科技。”
會議室裏一片死寂。
只有投影儀風扇轉動的嗡嗡聲。
坐在首位的趙國邦司令。
手裏夾着一根已經燃盡的香煙。
目光深沉地盯着屏幕上那張念念的照片。
照片是剛才在醫務室偷拍的。
小丫頭縮在陸戰懷裏。
像只受驚的小兔子。
誰能想到。
就是這樣一個看起來脆弱不堪的小生命。
竟然引發了基地最高級別的警報。
“陸戰怎麼說?”
趙國邦掐滅了煙頭。
沉聲問道。
“他現在什麼都聽不進去。”
趙剛苦笑了一聲。
“他現在滿腦子只有那個孩子。”
“剛才我去病房看了一眼。”
“這小子正跪在床邊給閨女暖腳呢。”
“誰要是現在敢把那孩子帶走切片研究。”
“我估計陸戰能直接炸了基地。”
聽到這話。
幾位首長不僅沒有生氣。
反而都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這小子。”
趙國邦搖了搖頭。
眼神裏透着一絲心疼。
“這三年,他過得太苦了。”
“既然孩子找回來了,那就是天大的好事。”
他頓了頓。
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嚴肅起來。
一股鐵血殺伐的氣勢從他身上爆發而出。
“傳我的命令!”
“第一。”
“關於那個孩子出現的一切細節,列爲SSS級絕密!”
“任何人不得向外透露半個字!”
“違者,以叛國罪論處!”
“第二。”
“那個孩子,從現在起,就是我們01基地的編外人員。”
“享受最高級別的安保待遇!”
“誰要是敢動她一根汗毛。”
“老子斃了他!”
“第三。”
趙國邦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不管她是怎麼來的。”
“也不管她身上有什麼秘密。”
“在我們這裏。”
“她只有一個身份。”
“那就是陸總工的女兒!”
“是我們國家的孩子!”
“聽明白了嗎?!”
“是!”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聲音洪亮。
震得會議室的玻璃都在嗡嗡作響。
……
會議結束後。
趙剛獨自一人留了下來。
他看着窗外漫天的風雪。
心裏卻依然無法平靜。
那扇消失的門。
那段丟失的監控。
還有那個孩子手裏緊緊攥着的那支禿毛筆……
這一切的一切。
都像是一團迷霧。
籠罩在這個偏遠的西北基地上空。
但他隱隱有一種預感。
這個孩子的到來。
或許不僅僅是陸戰個人的救贖。
更有可能。
會成爲這個國家。
乃至整個世界。
命運的轉折點!
“念念……”
趙剛嘴裏輕輕念叨着這個名字。
“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小妖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