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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比腦子動得快。
我隨手抄起剛才漏網的一個銅制痰盂,狠狠砸向那道黑影。
“哐當!”
痰盂精準命中刺客的手腕。
劍鋒偏了三寸,擦着蕭斐的肩膀刺入床板。
入木三分。
要是扎在人身上,這就是個透心涼。
我顧不上形象,整個人撲上去,死死抱住那個黑衣刺客的大腿。
“來人啊!抓刺客!”
我扯着嗓子喊,聲音還沒傳出去,就被蕭斐的一聲怒吼打斷。
“閉嘴!”
他雖然下巴脫臼,說話含糊不清,但那股子氣勢還在。
奇怪的是,那個刺客聽到蕭斐的聲音,竟然真的停手了。
刺客低頭看了一眼抱大腿的我,又看了一眼被綁成粽子的蕭斐。
眼神裏全是迷茫。
仿佛在說:這劇本不對啊?
蕭斐用眼神示意刺客快走。
想跑?
我哪能讓他跑了。
這要是跑了,回頭再給我來個回馬槍,我防不勝防。
我一只手抱着大腿,另一只手極其陰險地去摳刺客的面罩。
面罩扯下來。
露出一張年輕且熟悉的臉。
我愣住了。
這人我認識。
這是蕭斐的貼身暗衛,代號“十一”。
忠心耿耿,爲了蕭斐能擋刀的那種。
上一世,蕭斐死後,這人當場抹脖子殉主了。
現在,這個最忠心的侍衛,卻拿着劍要殺他的主子?
十一顯然也沒想到會被我認出來,慌亂地看向蕭斐。
“主子,這......”
蕭斐痛苦地閉上了眼。
既然撕破了臉,我也沒必要裝傻了。
我鬆開手,站起身,順手幫蕭斐把下巴接了回去。
“咔嚓”。
蕭斐疼得悶哼一聲,冷汗瞬間下來了。
我把他按在床頭,逼視着他的眼睛。
“你自己派人殺你自己?”
“蕭斐,你腦子裏裝的是漿糊嗎?”
蕭斐大口喘着氣,緩過那陣劇痛後,眼神變得極其冰冷陰鷙。
他不再掩飾。
那層溫潤的儲君外皮被徹底撕碎,露出裏面那個瘋批的靈魂。
“顏君泠。”
他叫我的全名,語氣篤定。
“你也重生了?”
不是疑問句,是陳述句。
空氣凝固了三秒。
我拉過一把椅子,大馬金刀地坐在床邊。
“好家夥,我直呼好家夥。”
“別人重生是爲了復仇,是爲了逆天改命。”
“你重生是爲了花樣自殺?”
“咱們這也算是這該死的輪回裏的獄友了,能不能坦誠一點?”
蕭斐看着我,突然笑了。
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獄友?這個詞用得好。”
“既然你也重生了,就該知道,孤若不死,這天亮不了。”
“你攔着孤,就是在拉着所有人一起陪葬!”
蕭斐的話像一道驚雷。
我皺眉:“什麼意思?”
“你以爲我想死嗎?”
蕭斐動了動被綁得發紫的手腕,眼神裏滿是絕望和瘋狂。
“今日是大婚。”
“父皇下了死咒,子時之前,東宮必須發喪。”
“若孤不死,明日太陽升起之時,就是你顏家滿門抄斬之日。”
他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顏君泠,孤是在救你。”
“孤不想讓你死,所以孤只能自己死。”
這番話,若是放在言情話本裏,高低得騙得無知少女痛哭流涕,感天動地。
我看着他那張深情款款的臉,心裏確實動搖了一瞬。
但也僅僅是一瞬。
我回想起第三十七次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