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兩個字在宴會廳裏回蕩。
像一塊巨石砸進平靜的湖面。
激起千層浪。
林月嬌已經撲到了控制台前,手指瘋狂地拍打着按鍵。
但屏幕紋絲不動。
我早就買通了酒店的技術人員。
多花了二十萬,讓他們確保投影系統在接下來的半小時內,只聽我遙控器的指令。
“關掉!快關掉啊!”
林月嬌的聲音尖利得刺耳。
她保養得宜的臉此刻扭曲得可怕,精心打理的發型散亂了幾縷。
父親南國華從賓客席沖了出來。
他肥胖的身體在奔跑中顯得笨拙,臉上的肉一顫一顫。
“誰幹的?!”
“是誰敢污蔑我女兒?!”
他沖到屏幕前,用身體擋住投影。
但診斷書的文字還是透過他的西裝,印在後面的屏幕上。
像幽靈一樣無法驅散。
賓客們已經開始竊竊私語。
那些剛才還笑容滿面的貴婦名媛,此刻都掩着嘴,眼神裏滿是震驚和嫌惡。
“天呐,南琳有艾滋?”
“還是晚期癌症……”
“季家差點就娶了個……”
“傳染病人”四個字雖然沒有說出口,但所有人都明白。
季硯塵的母親,季夫人,猛地站了起來。
她那張永遠優雅從容的臉,此刻蒼白如紙。
“南國華!”
她的聲音發抖。
“這是怎麼回事?!”
南國華轉過身,滿頭大汗。
“誤會!季夫人,這一定是誤會!”
“我家琳琳身體健康得很!”
“這肯定是有人嫉妒我們兩家聯姻,故意陷害!”
他說着,惡狠狠地瞪向我。
那眼神,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剝。
前世,他用這種眼神看過我無數次。
每次我“不聽話”的時候。
每次我哭着說不想再替南琳背鍋的時候。
“南雪!”
他怒吼道。
“是不是你搞的鬼?!”
“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
“南家養你這麼多年,你就是這麼報答我們的?!”
養我?
我差點笑出聲。
他們養我,像養一條狗。
給口飯吃,給件衣服穿,然後要求絕對的忠誠和服從。
我十歲那年,南琳打碎了爺爺留下的古董花瓶。
他們讓我跪在碎瓷片上,承認是我打碎的。
膝蓋流了多少血,我已經不記得了。
只記得南琳在旁邊吃冰淇淋,笑得一臉天真。
“妹妹真笨,連個花瓶都拿不穩。”
從那時起,我就明白。
在這個家裏,我只是個背鍋的。
“爸。”
我對着話筒,聲音平靜。
“你說這是假的?”
“那這是什麼?”
我按下遙控器的下一頁。
屏幕上出現了一張照片。
南琳的病歷首頁。
有醫院公章,有醫生籤名。
還有日期——三個月前。
“三個月前,姐姐就已經確診了。”
“你們卻瞞着所有人。”
“還要我替她嫁進季家。”
我頓了頓,看向台下的賓客。
他們的表情精彩極了。
震驚,厭惡,好奇,幸災樂禍。
“讓我猜猜你們的計劃。”
“先用我的肚子給季家生孩子。”
“等姐姐‘病好了’,再讓她取代我。”
“至於我——”
我笑了。
“一個生完孩子的工具,怎麼處理都行,對吧?”
“反正我無足輕重。”
林月嬌尖叫起來。
“你胡說!”
“我們怎麼可能做這種事!”
“你是我的女兒啊!”
“女兒?”
我重復這個詞,語氣裏滿是諷刺。
“媽,你昨晚不是還說——”
我按下播放鍵。
宴會廳的音響裏,傳出了清晰的女聲。
“反正南雪那身子也生不出。”
“不如用她的肚子換咱家榮華。”
“等我病好了,季家少奶奶的位置還是我的。”
“她就是個臨時工。”
是南琳的聲音。
帶着醉意,滿是輕蔑。
然後是林月嬌溫柔的回應。
“乖,媽都安排好了。”
“等南雪生下孩子,媽就讓她‘意外’去世。”
“季家不會要一個沒背景的媳婦。”
“到時候孩子歸你,季家少奶奶的位子也歸你。”
錄音結束了。
宴會廳裏死一般寂靜。
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林月嬌僵在原地,像一尊石雕。
南國華張着嘴,半天發不出聲音。
季夫人的臉色從蒼白轉爲鐵青。
她猛地轉身,一巴掌扇在南國華臉上。
清脆的響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好啊!”
“你們南家真是打得好算盤!”
“用一個有絕症的女兒騙婚!”
“還想害死我孫子?!”
季夫人氣得渾身發抖。
“媽,冷靜。”
季硯塵終於開口了。
他走下台,來到我面前。
高大的身影籠罩着我。
眼神復雜。
憤怒,探究,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情緒。
“你早就知道?”
他問。
聲音很低,只有我們兩人能聽見。
“昨晚才知道。”
我如實回答。
“如果我不知道,今天站在這裏的,就是一個被蒙在鼓裏的替身。”
“一個月後,我會‘自願’嫁給你。”
“十個月後,我會生下孩子。”
“然後,我會‘意外’死亡。”
“我的姐姐會以孩子生母的身份,成爲新的季太太。”
“而你們季家,會養大一個可能攜帶HIV病毒的孩子。”
季硯塵的眼神驟冷。
他轉過身,看向已經癱軟在地的林月嬌。
“南夫人,你們南家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着駭人的壓迫感。
“季、季少……”
南國華還想辯解。
“這是僞造的!錄音是合成的!”
“南雪一直嫉妒她姐姐,所以才……”
“是嗎?”
我打斷他。
“那姐姐現在在哪?”
“爲什麼不敢出來對質?”
“是不是在樓上,等着我替她完成訂婚儀式?”
賓客們開始騷動。
有人已經拿出手機直播。
標題一個比一個勁爆。
熱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攀升。
南國華的手機響了。
他手忙腳亂地接起來,剛聽了幾句,臉色就變了。
“什麼?!”
“銀行要求提前還款?!”
“王行長,我們不是說好……”
電話那頭的聲音很大,連我都能隱約聽見。
“南總,現在全網都在傳你們南家騙婚!”
“我們銀行承受不起這樣的輿論壓力!”
“今天之內,必須還清所有貸款!”
“否則就申請凍結資產!”
南國華的手一軟,手機摔在地上。
屏幕碎裂。
像極了南氏集團的未來。
“不……不……”
他喃喃自語,突然捂住胸口。
肥胖的身體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國華!”
林月嬌尖叫着撲過去。
場面一片混亂。
有人打120,有人繼續拍視頻,有人竊竊私語。
季夫人冷冷地看着這一切。
“硯塵,我們走。”
“從今天起,季家和南家所有合作終止。”
“這場鬧劇,我們季家不奉陪了。”
她拉起兒子的手,轉身就要走。
“季夫人。”
我叫住她。
她回頭,眼神厭惡。
“你還想怎樣?”
“你已經毀了這場訂婚,毀了南家,還不夠嗎?”
我搖搖頭。
“我只是想問一個問題。”
我看向那些還在直播的手機攝像頭。
確保每個鏡頭都對着我。
然後,我輕聲開口。
聲音透過話筒,傳遍宴會廳每個角落。
“一個宮頸癌晚期,還伴有HIV感染的病人。”
“還能生孩子嗎?”
死寂。
然後是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季夫人的臉色徹底變了。
她終於明白了整個騙局最惡毒的部分。
南琳根本生不了孩子。
她不但要把病傳染給季家,還要用一個替身來生孩子,然後殺掉替身,自己鳩占鵲巢。
“惡毒……”
季夫人指着林月嬌,手指顫抖。
“你們南家……太惡毒了!”
林月嬌抱着昏迷的南國華,淚流滿面。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琳琳的病能治好的……醫生說有希望的……”
“我們只是想……”
“只是想什麼?”
我蹲下身,與她平視。
“只是想利用我,榨幹我最後的價值?”
“然後像扔垃圾一樣扔掉我?”
“媽,我也是你的女兒啊。”
我說這句話時,語氣平靜。
沒有哭,沒有鬧。
但正是這種平靜,更讓人心寒。
直播評論區已經炸了。
“我的天,這什麼家庭啊!”
“大女兒有病讓二女兒替嫁,還要殺人滅口?”
“這還是人嗎?”
“南雪太慘了……”
“支持南雪曝光黑心家人!”
林月嬌看着我,眼神從哀求轉爲怨恨。
“都是你……”
“都是你毀了這一切!”
“如果你乖乖聽話,現在什麼事都沒有!”
“南家不會破產!你爸也不會昏倒!”
她猛地撲過來,想抓我的臉。
但還沒碰到我,就被季硯塵攔住了。
他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甩。
林月嬌摔在地上,狼狽不堪。
“南夫人。”
季硯塵的聲音冷得像冰。
“請自重。”
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
醫護人員抬着擔架沖進來,把南國華抬走了。
林月嬌踉踉蹌蹌地跟上。
臨走前,她回頭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像是淬了毒。
我知道,從這一刻起,我和南家徹底決裂了。
不。
是他們先拋棄我的。
我只是,不再允許他們繼續傷害我。
賓客們陸續散去。
每個人離開時,都用復雜的眼神看我。
有同情,有好奇,也有不屑。
“真狠啊,當衆毀了自己家。”
“不過也是被逼的……”
“豪門恩怨,太可怕了。”
最後,宴會廳裏只剩下我和季硯塵。
還有滿地狼藉。
破碎的香檳杯,踩爛的鮮花,散落的彩帶。
像一場盛宴後的廢墟。
季硯塵走到我面前。
“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他問。
“南家不會放過你。”
“我知道。”
我收起遙控器。
手指因爲握得太緊,已經僵硬。
“但我也不會放過他們。”
他沉默了幾秒。
“需要幫忙嗎?”
我驚訝地抬頭。
季硯塵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但眼神很認真。
“爲什麼幫我?”
“你不是應該恨我嗎?”
“我毀了你的訂婚宴。”
“你救了我。”
他說。
聲音平淡,卻帶着重量。
“如果不是你曝光,季家會成爲全城的笑話。”
“我會娶一個有絕症的女人。”
“我的孩子可能一出生就攜帶病毒。”
“比起這些,一場鬧劇算什麼。”
我看着他。
第一次認真打量這個前世是我丈夫的男人。
他很高,肩膀寬闊,眉眼深邃。
西裝外套搭在手臂上,白襯衫的袖口挽到小臂。
手腕上戴着一塊低調的腕表。
前世,我很少這樣直視他。
在他面前,我總是低着頭,小心翼翼的。
怕說錯話,怕做錯事。
怕他不滿意。
現在,我挺直脊背,迎上他的目光。
“那就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
“暫時收留我。”
我說。
“南家現在肯定滿世界找我。”
“我需要一個安全的地方。”
季硯塵挑了挑眉。
“你確定?”
“跟我走,可能會更危險。”
“我母親現在很生氣。”
“她知道你是無辜的,但你的存在,會讓她想起今天的恥辱。”
我笑了。
“再危險,也比回南家安全。”
“至少你不會殺我滅口。”
他看了我一會兒。
然後點點頭。
“好。”
“跟我來。”
我跟在他身後,走出宴會廳。
走廊裏空蕩蕩的,只有我們的腳步聲。
經過一面鏡子時,我停下來。
鏡子裏的人,穿着南琳的禮服,化着南琳的妝。
連嘴角微笑的弧度,都是照着南琳練習了無數遍的。
但眼神不一樣。
南琳的眼神永遠是驕傲的,張揚的。
而我的眼神——
冰冷,堅定,帶着復仇的火。
我抬手,用力擦掉嘴角的口紅。
鮮紅的顏色在臉上暈開,像血。
然後我扯下發夾,讓長發披散下來。
撕掉假睫毛,揉花眼妝。
最後,我脫下高跟鞋,赤腳踩在大理石地面上。
冰涼。
但真實。
季硯塵回頭看我。
眼神裏閃過一絲訝異。
“不裝了?”
他問。
“不裝了。”
我說。
“從今天起,我只做南雪。”
我們走進電梯。
電梯門緩緩關上。
隔絕了宴會廳的狼藉,也隔絕了我的過去。
電梯下行。
數字跳動。
像倒計時。
季硯塵突然開口。
“那份診斷書,你是怎麼拿到的?”
“南琳的病歷應該是絕密的。”
我靠在電梯壁上,閉上眼睛。
“我買通了她的私人醫生。”
“五十萬,買一個真相。”
“很值,不是嗎?”
他沉默了一會兒。
“你還知道什麼?”
我睜開眼睛,看向他。
“我還知道,南氏集團早就空了。”
“他們急着聯姻,不只是爲了季家的資金。”
“還因爲,南琳的病需要天價治療費。”
“艾滋病的雞尾酒療法,宮頸癌的靶向藥。”
“一個月至少幾十萬。”
“他們撐不了多久了。”
電梯到達地下停車場。
門開了。
冷氣撲面而來。
季硯塵的車是一輛黑色的賓利。
他爲我打開車門。
我坐進去。
車內彌漫着淡淡的木質香。
像他這個人,沉穩,冷冽。
車子駛出酒店,匯入夜晚的車流。
江城燈火輝煌。
高樓大廈的玻璃幕牆反射着霓虹,璀璨奪目。
像一個個華麗的牢籠。
“你家在哪?”
我問。
“雲頂山莊。”
他說。
我知道那裏。
江城最頂級的豪宅區。
前世,我在那裏住了三年。
卻從未覺得那是家。
那是一個華麗的監獄。
“我會付房租。”
我說。
“不用。”
“就當是,謝謝你今天的選擇。”
他看着前方,側臉在路燈下明明滅滅。
“如果你選擇沉默,現在訂婚儀式已經完成了。”
“一個月後,你會成爲我的妻子。”
“然後走向既定的悲劇。”
我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飛逝的景色。
“你相信前世嗎?”
我輕聲問。
季硯塵頓了頓。
“不信。”
“我也不信。”
我說。
“但現在,我有點信了。”
車子駛入盤山公路。
雲頂山莊在半山腰,可以俯瞰整個江城。
保安確認身份後,大門緩緩打開。
車子停在一棟別墅前。
三層樓高,現代簡約風格,通體玻璃幕牆。
像一座水晶宮殿。
前世,我死的時候,最後看到的也是這棟房子。
從地下室的小窗戶,看着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那麼近,那麼遠。
“下車吧。”
季硯塵說。
我跟着他走進別墅。
玄關的感應燈自動亮起。
暖黃色的光,很柔和。
卻照不進我心裏。
“一樓有客房。”
“你需要什麼,跟管家說。”
他指了指站在一旁的老人。
六十多歲,穿着整潔的制服,表情恭敬。
“這是陳伯。”
“陳伯,這是南小姐。”
“她會在這裏住一段時間。”
陳伯微微躬身。
“南小姐好。”
他的眼神平靜,沒有好奇,也沒有評判。
專業得像個機器人。
“我先上去了。”
季硯塵說。
“明天律師會來,討論南家的事。”
“你需要的話,可以一起。”
我點點頭。
“謝謝。”
他走上旋轉樓梯。
腳步聲漸漸遠去。
陳伯領我去了客房。
房間很大,有獨立的浴室和陽台。
裝修簡約,但用料考究。
床品是純白色的,像酒店。
“南小姐需要夜宵嗎?”
陳伯問。
“不用了,謝謝。”
“那您早點休息。”
他關上門離開了。
我走到陽台。
夜風吹來,帶着山間的涼意。
遠處,江城燈火如星河。
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推送新聞。
一條比一條觸目驚心。
我打開社交平台。
熱搜前十,有七條和南家有關。
評論區烏煙瘴氣。
有人罵南家黑心,有人同情我,也有人質疑我在炒作。
“南雪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吧?”
“當衆毀了自己家,太狠了。”
“換我我也狠,都要被殺了還不反抗?”
“豪門真亂……”
我關掉手機。
靠在欄杆上,閉上眼睛。
腦海裏浮現出前世最後的畫面。
南琳的高跟鞋。
冰冷的地下室。
還有孩子微弱的哭聲。
他們說,我產後抑鬱,自殺了。
沒有人質疑。
沒有人調查。
我的死亡,輕飄飄的,像一粒塵埃。
連葬禮都沒有。
南家對外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喪事由季家操辦。
季家說,家醜不可外揚,一切從簡。
最後,我被埋在一個荒涼的公墓。
連墓碑都沒有。
只有一個小小的編號。
B區-047。
多諷刺。
我付出生命生下的孩子,甚至不知道我的存在。
他會叫南琳媽媽。
會在她的懷裏長大。
會繼承季家的產業。
而我,只是他生命裏從未出現過的陌生人。
甚至,是一個“產後抑鬱自殺”的不堪生母。
眼淚流下來。
冰冷的,鹹的。
我沒有擦。
任由它們流淌。
哭吧。
南雪。
這是最後一次。
從明天起,你要笑着看他們哭。
你要站在陽光裏,看着他們墮入深淵。
你要活下去。
活得比誰都好。
手機又震動了。
這次是陌生號碼。
我接起來。
對方沒有說話。
只有沉重的呼吸聲。
然後,一個嘶啞的女聲響起。
“南雪。”
是南琳。
她的聲音聽起來很虛弱,但滿是恨意。
“你毀了我。”
“我會讓你付出代價。”
“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我笑了。
對着電話,輕聲說。
“姐姐。”
“你已經讓我死過一次了。”
“這一次,該輪到你了。”
我掛斷電話。
把她拉黑。
夜風吹過,揚起我的長發。
遠處,城市的燈火明明滅滅。
像無數雙眼睛,注視着這場剛剛開始的戰爭。
而我知道。
這只是一個開始。
南家不會輕易倒下。
南琳不會善罷甘休。
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但我不怕了。
死過一次的人,還有什麼好怕的?
我轉身回房。
關上門,隔絕了夜色。
也隔絕了過去。
明天會是新的一天。
充滿鬥爭,充滿危險。
但也充滿希望。
我會活下去。
我會贏。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