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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真正陷入夢魘的不是沈念歡。
而是我。
每個夜晚,我都會陷入沼澤般的夢境裏,裏面全都是沈墨白的臉。
他被家裏人當作垃圾一樣扔出來時才十五歲,是我求爸爸把他帶回家,供他繼續讀書。
他果然很爭氣,考上了本市最好的大學。
而我成績平平,只考了個普通的專科。
收到錄取通知書那天,他抱着我轉圈,答應我會用餘生對我好。
其實一開始,他的確做到了。
我們畢業就結婚,第二年有了歡歡。
丈夫是大學最年輕的教授,兒子活潑可愛。
我曾以爲自己會一直幸福下去。
直到那次他同事來家裏聚會,我意外聽到有人低聲問他:
“沈老師,你和嫂夫人學歷差距那麼大,能有共同話題嗎?”
“對了,你聽說了沒,咱們江大班花要回校任教了,當初不追了你好幾年嗎?”
沈墨白當時冷臉打斷了他的話,警告他不許在我面前提別的女人。
所以當江柔以沈念歡法語老師的身份出現在家裏時,我是懵的。
可沈墨白又說:“孩子越小學第二外語越好,我平時工作忙,江柔會替我教他。”
爲了所謂的語言環境,他們在家裏幾乎都在用法語交流。
我後知後覺地發覺,原來這就叫共同話題。
沈墨白聽得懂,江柔聽得懂,就連沈念歡也慢慢聽得懂。
偏偏,只有我,聽不懂。
爲了融入他們,我偷偷學起了法語。
本想給父子倆一個驚喜。
沒想到的是,我聽懂沈墨白說的第一句法語居然是:
“不要告訴媽媽我們晚上去給柔柔阿姨過生日。”
“她心眼小,脾氣大,告訴她我們就去不成了......”
我常常會在夢到他說這句話時就驚醒。
仿佛這樣後面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但我想,噩夢總會過去的。
就像我再舍不得沈墨白,再放不下他,也會慢慢麻木習慣的。
坦白說,剛剛他從後面抱我時,我差點就掉了眼淚。
還好,忍住了。
這一晚,我已經做好了父子倆不會回來的準備。
卻在半夜,突然接到了一通電話。
“您好,請問您認識沈墨白先生嗎?他和一名八歲的男孩在去機場的路上出了車禍,現在正在醫院搶救......”
掛了電話後,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機械化地出門,打車去醫院。
我不明白,沈墨白不是帶着兒子去找江柔了嗎,爲什麼突然改道去了機場。
可到了醫院,我便明白了。
因爲沈念歡的哭聲隔着走廊都聽得見:
“柔柔阿姨,你不要走!不要拋下我和爸爸去別的城市!”
原來,是這樣。
一向穩重的沈墨白居然只因江柔的一句要離開。
就帶着兒子在機場路上不管不顧飆起了車。
雙腿像不聽使喚似的走到了搶救室外。
沈墨白剛剛醒來,江柔坐在床邊貼心地爲他掖被角。
沈念歡撲在她懷裏哭,卻在一見到我就指着我大喊道:“你滾!都怪你!”
“你趕走了柔柔阿姨,還害爸爸出了車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