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不禁宵夜,所以京城的夜市可謂是熱鬧非凡,看着東街上的煙火氣,李康感覺這才有人味嘛!
沒錯,既然大白天太後和臣子走太顯眼,趙鳳儀索性晚上拉着李康偷偷出宮來東街逛夜市。
夜市的東街,吆喝聲、叫賣聲此起彼伏,與街邊掛着的幾個紅燈籠共同匯成了一股滾燙的人間煙火氣。
李康今晚沒穿那身扎眼的緋紅色官袍,只穿了一襲月白色的儒衫。
而在他身旁,站着一個戴着帷帽的女子。
趙鳳儀身姿高挑,身披一件雪白狐襖,裏面雖穿着一身普通的月白布裙,但這布料在燈火流轉下隱隱泛着鮫紗的光澤。
尤其是每當風吹起帷帽的一角的時候,都能露出趙鳳儀那截雪白的下頜和那一抹嫣紅的唇色。
“太……”
“嗯?”
“咳,夫……夫人。”
李康壓低聲音,身子微微向後仰,試圖拉開一點距離:
“咱們回去吧?這人太多了,萬一有那個……那個啥刺客,我可得第一個死,我可保不住你。”
帷帽下,傳來趙鳳儀的一聲輕笑。
那笑聲像是羽毛掃過李康心尖,輕輕的,癢癢的。
趙鳳儀伸出手,竟是大膽地穿過李康的臂彎,挽住了他的胳膊。
隔着兩層衣料,李康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手臂的溫度,以及……那抹胸前的溫軟。
“怕什麼?”
趙鳳儀的聲音裏帶着幾分難得的俏皮和放鬆,看起來病是好了大半。
“今晚沒有太後,也沒有監察御史。只有我趙鳳儀和李康,怎麼樣?”
李康呆呆地想了想,你不就是太後,我不就是監察御史嗎?
有區別……o_o ....?
“哎呀,走了走了。”
趙鳳儀沒給他拒絕的機會,拉着他的胳膊,興致勃勃地鑽進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
“李康,我要吃這個!”
李康跟着看過去,那是一個賣“油炸糕”的攤子。
金黃酥脆的糕點在油鍋裏滋滋作響,一股甜膩的焦香味兒直鑽鼻孔。
趙鳳儀眼睛一亮,伸出纖纖玉指一指,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富家小姐一樣。
李康看着那口不知炸了多少遍的油鍋,眉心直跳。
這年代應該沒什麼地溝油吧……
“這東西油這麼大……”
“買!”
沒等李康說完,趙鳳儀便立馬打斷了他的養生理論,帷帽下的眼睛彎成了月牙。
“不然我就告訴別人,堂堂監察御史四品大官虐待家屬,連塊油炸糕都不給吃!”
李康:“(・∀・(・∀・(・∀・*)……”
“老板,來一個油炸……”
“誒,兩個!老板,要兩個!”
李康話音未落便被趙鳳儀打斷了,李康回頭看去:
“好家夥,你是能吃兩個還是咋滴?”
“你一個……我一個。”
趙鳳儀俏皮的吐了一下小舌,李康撓了撓頭,他簡直無法將她和那個朝堂之上母儀天下的威嚴聯系在一起。
“客官,您的兩份油炸糕,一共四文錢,您慢點。”
炸油炸糕的攤主用油紙將油炸糕包好,小心翼翼地遞了過去。
“她付錢。”
趙鳳儀剛接過油紙包,愣了一下,隨即狠狠瞪了李康一眼:
“誰欠你的,我付就我付。”
“這位客官好福氣啊,我聽說家裏妻子管錢的都發大財啊。”
趙鳳儀聞言心中暗喜,回頭又瞪了眼李康,直接給了攤主一錠銀子。
李康:┑( ̄Д  ̄)┍……
趙鳳儀掀開帷帽,那張絕美的臉龐在燈火的映照下格外動人。
她趕忙撥開油紙,拿了一個油炸糕小口咬了一下。
“咔咔……”
隨着表面的酥皮碎裂,裏面的豆沙餡流了出來。
趙鳳儀一口油炸糕下肚,瞬間臉都擠了起來,李康也是嚇了一跳,這小販小攤還敢下毒?!
趙鳳儀眼淚直在眼眶裏打轉,愣是憋了半天才斯哈斯哈地看着李康:
“燙……”
李康無奈地嘆了口氣:
“慢點吃,又沒人和你搶……”
……
趙鳳儀邊吃着油炸糕邊來到一個賣面具的攤子前。
“李康,你快看,這是什麼?”
趙鳳儀嘴裏含糊不清地問道。
順便拿起一個畫着狐狸臉譜的面具,在自己臉上比劃了一下,面具上那一雙吊梢眼,透着股說不出的媚意。
“狐狸精。”
李康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趙鳳儀動作一頓,透過面具的眼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李大人是在罵我?”
“欸欸欸,我可沒說,我說這面具呢!”
李康擺着手笑着說道。
趙鳳儀也在面具後面笑得花枝亂顫:
“貧嘴。”
她付了錢買了這個狐狸面具,順便還買了一個豬頭面具。
趙鳳儀先是把那面狐狸面具戴在自己臉上,然後側過身,踮起腳尖,將那個豬頭面具輕輕地戴在了李康的臉上。
“你也戴上。”
她替李康整理着腦後的系帶,指尖劃過他的耳廓,帶起一陣細微的電流。
“你這張臉太招搖了,誰都認識你是大名人。我……不喜歡那些大姑娘小姑娘盯着你看。”
李康摸了摸臉上的豬頭面具,心中一陣無奈。
趙鳳儀系好後後退兩步,“好了!”
“哈哈哈哈哈……”
……
兩人繼續在夜市上逛着,恰巧路過一個賣餛飩的小攤,餛飩熱氣騰騰,香氣撲鼻。
攤主是個上了年紀的老漢,正熟練地將一個個餛飩扔進水裏煮着。
“餓了。”
趙鳳儀停下腳步,看着那口大鍋,眼中流露出一絲渴望。
她在宮裏可吃不到這個,每道菜都要經過無數道試毒工序,到了嘴邊往往都已經沒什麼溫度了。
像這種帶着滾燙煙火氣的東西,她是沒機會碰的。
李康看得出來她是真想吃,而且身爲太後下次再想出宮都不知道什麼時候了,於是叫了兩碗餛飩,兩個勺子。
兩人找了張還算幹淨的小桌坐下。
“餛飩來嘍,兩位客官請……”
“太……咳,小姐,請。”
李康殷勤地遞過勺子。
趙鳳儀摘下帷帽的一角,露出了那張足以令周圍燈火都黯然失色的側臉。
她並沒有接過勺子,而是微微張開了櫻桃小口,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李康。
意思很明顯:喂我。
李康腦子瞬間一蒙,手抖了一下。
大庭廣衆之下,這……這不太好吧?
李康看着她那雙秋水盈盈的眸子,又看了看東街上吆喝叫賣的人群。
偷偷舀起一個餛飩,吹了吹,小心翼翼地送進她嘴裏。
“好吃。”
趙鳳儀眯起眼睛,細細地嚼着,她喜歡這種煙火氣。
“你也吃。”
“我不……”
“吃。”
李康只能苦笑着臉,被趙鳳儀就着她剛才用過的勺子給自己也吃了一個。
兩人就這樣坐在路邊,一人一口分食了兩碗幾文錢的餛飩。
那一刻,沒有權謀,沒有算計。
只有一個想要體驗平常人生活的趙鳳儀,和一個陪着她胡鬧的李康……
……
夜色漸深。
人潮逐漸向河邊涌去,那裏有人在放河燈祈福。
趙鳳儀一路小跑沖在前面,而後面的李康可就慘了。
李康左手提着一包剛出爐的油炸糕,右手拎着兩串糖葫蘆,臉上戴着一個豬頭面具,胳膊肘上還掛着一個做工精致卻略顯幼稚的兔子河燈。
在護城河畔一座僻靜的石橋上,趙鳳儀終於停了下來,李康過了好一會兒才氣喘籲籲的趕來。
這裏光線要暗一些,只有河面上的燈火映照着兩人的倒影,隨着水波輕輕蕩漾,糾纏在一起。
“李康。”
趙鳳儀趴在石欄上,看着河水中隨波逐流的花燈,聲音忽然變得很輕,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
“你知道嗎?這可能就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一個晚上了。”
李康站在她身後,替她擋住了河面吹來的冷風。
“就因爲吃了碗好吃的餛飩?吃了個好吃的油炸糕?還是戴了個……”
“因爲自由。”
趙鳳儀轉過身,摘下狐狸面具,背靠着欄杆,仰頭看着他。
月光好似薄紗一般灑在她臉上,美得不可方物,卻又透着一種琉璃般的易碎感。
“在宮裏,我是太後,每一步都要走得端莊,每一句話都要說的得體,每一件事都要權衡利弊。但在這裏,在你身邊,在這鬧市之中,我才覺得我是趙鳳儀。”
“是個……可以撒嬌,可以任性,可以有人疼的女人。”
她伸出手,輕輕勾住了李康的小拇指,。
李康抽了抽手指,沒抽開。
趙鳳儀瞥了李康一眼,卻只看到一個豬頭面具,氣的狠狠地掐了李康一下。
李康本來就想着來到這個世界草草送死了事,可他這次看着趙鳳儀確實有些心軟了。
“如果我說我總有一天會離開,會死呢……”
趙鳳儀愣了一下,隨即笑了。
“某人可是說過要帶着我去一個沒有算計的世界……”
她笑得眉眼彎彎,風情萬種。
同時石橋下,各種各樣的河燈隨波逐流,倒映在趙鳳儀溼潤的眼眶裏……
她突然踮起腳尖,雙手勾住李康的脖子,在那張豬頭面具的嘴角處,輕輕印下了一吻。
這是一個帶着餛飩香氣、帶着糖炒栗子甜味的吻。
即使隔着面具,李康卻依然感受得到嘴唇處的餘溫。
李康摸了摸面具,有些發愣。
他有些發懵,但至少在這一刻,她是他的紅顏,他是她的少年。
……
夜更深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夜市也漸漸地散了。
兩人的背影漸行漸遠,依舊是她挽着他,融入了那漫天的燈火之中。
與此同時,一道紅色影子閃過,一雙赤足輕輕落在石橋上:
“李康旁邊這人怎麼這麼眼熟,怪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