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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囫圇吃掉一碗飯，燙得止不住咳嗽。
鼻子下端冒出兩行鮮血，媽媽焦急地抽出紙巾替我擦掉。
“這孩子最近光流鼻血，是不是該帶她再去醫院檢查一下？”
家裏陷入詭異的沉默。
爸爸含糊嘀咕，自言自語半晌狠狠咬牙。
“行，我今上午出去轉轉，爭取再打一份工。”
爸爸飯都沒吃完，倉促出門。
沒關系的爸媽，你們不用那麼辛苦，我很快就會死了。
媽媽背對我抹眼淚。
爲了實施我的去死大計，我騙媽媽說自己想吃跳跳糖，求她出門給我買。
通常媽媽會讓哥哥或者爸爸下班時帶回來，今天卻一反常態，一步三回頭走出家門。
媽媽照顧我太累了，連煤氣灶都忘記關。
水杯還放在電源旁邊，萬一電路失靈怎麼辦，又要花一大筆錢修。
就連水果刀都沒有放好，媽媽也變得如此粗心了嗎？
我躺在地板上模仿電視劇裏見過的死人。
只要躺在地上沒有體溫沒有呼吸，就是死。
我摸摸自己的身體，非常溫暖。
毛衣是媽媽親手織的，她拆掉我六歲那年最喜歡的毛衣，又續上新毛線，替我織好這件新毛衣。
我還記得自己背過的詩詞。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
但我不太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了。
我脫掉所有衣服又打開所有窗戶，直挺挺躺在地上。
現在溫度差不多了，我馬上就可以死了。
直到天黑，媽媽才回家。
我下意識憋氣。
重物落地的聲音響起，媽媽爬行到我身邊，摸摸我冰涼的身體，又試探我的鼻息。
她手指顫抖，口中壓抑着嗚咽。
“我的女兒，媽媽對不起你......”
“都是媽媽的錯，都是媽媽自私，你要恨就恨媽媽吧。”
我的心髒一陣絞痛。
媽媽撲倒在我身上嚎啕大哭，滾燙的眼淚落在我臉上。
直到她聽見我身上傳來的咚咚聲。
媽媽猛地扳過我的身體，貼在我心口。
肺部的疼痛愈發劇烈，我沒忍住大喘氣。
“對不起媽媽......”
我小心翼翼睜開眼，不敢抬頭。
“對不起，我沒能死掉。”
媽媽呼吸一滯。
緊接着又哭又笑，一巴掌接一巴掌抽自己的臉。
我想讓媽媽開心一點，便把自己的六根手指湊到臉頰旁邊。
左邊三根右邊三根，很對稱。
“媽媽你看，小花貓。”
“媽媽，你不要難過，下次我一定死掉。”
媽媽的哭聲更大了。
我每天都在努力去死。
家裏沒有浴缸，沒辦法模仿電視劇裏的人泡在浴缸裏睡覺。
我翻出家裏最大的水盆，灌滿水後蜷縮進去。
水溫很適宜，很像在媽媽身體裏。
我不知不覺間睡去。
哥哥手中拎着斧頭砸開衛生間的門，將我從水裏撈出。
他眼眶通紅，胳膊發抖。
這次又差一點，我還是沒能死掉。
我暈乎乎爬到頂樓天台。
媽媽怎麼坐在天台邊緣？
她見到我神情恍惚，臉上露出很勉強的笑容。
“知心，怎麼跑到天台上來玩了？”
血味在空氣中蔓延。
媽媽意識到什麼，臉色一變狂奔到我身邊牽起我的手。
血液將我的手染得鮮紅。
“秦知心你鬧夠沒有！我這麼辛辛苦苦照顧你，不是爲了讓你成天作妖去死的！”
“你有沒有在乎過你媽媽有多辛苦，能不能稍微體諒媽媽一點，讓我少操心！”
“你要是這麼想去死，我當初幹嘛找你回來，讓你死在外面不就好了！”
媽媽的淚水決堤般涌出，撥通120。
這次，我又沒能死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