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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跪了整整三個小時後,媽媽終於滿意了。
她摟着爸爸的脖子,嬌羞的埋在她懷裏。
“老公,女兒都是討債鬼。本公主不要這個小賤婢了,我們再生個兒子,好不好?”
爸爸放聲大笑,寵溺道:“又在亂說了,你不是最討厭肚子鼓包嗎?”
他抱着媽媽回了房間,沒人在意暈倒在地板上的我。
晚上我流着眼淚鑽進被子裏,借着手機微弱的光,給傷痕累累的自己上藥。
盡管我無數次告訴自己,忍一忍就過去了。
可每次躺在小窩裏時,我都會止不住的掉眼淚。
沒關系,只要我能拿到錢,就對得起努力支撐了十八年的自己。
第二天,我照常去炸雞店上班,周圍同事們看我的眼神都透着濃濃的怪異。
老板娘把我喊到一邊,欲言又止道。
“小許,你跟阿姨說實話,你家裏......是不是有什麼難處啊?”
她抓了兩百塊錢塞進我手裏,嗓音溫和道。
“我像你這麼年輕的時候,也沒辦法忍受貧窮的滋味。”
“但物欲是無窮無盡的,你得學會克制,不能因爲錢的事就傷了父母的心。”
我瞳孔緊縮,還以爲我媽又挑事了。
沒想到事態更嚴重,老板娘打開手機,播放了一段視頻。
“女兒想出國留學,我們沒錢供不起,她就對我們喊打喊殺,還要斷絕親緣關系。這樣的孩子還有救嗎?”
“白眼狼女兒不同意我做美甲,養兒養出仇了,全職媽媽就沒人權嗎?”
“教育太失敗了,女兒虛榮拜金,偷錢買奢侈品包包,我該打她一頓給點教訓嗎?”
看着視頻裏媽媽淚流滿面的模樣,我活生生氣笑了。
真是難爲她了,平時穿的珠光寶氣,如今爲了抹黑我,還特地在臉上畫了幾條皺紋。
我早就知道我媽是個視頻博主,她平時就喜歡拉着爸爸拍攝霸道總裁無腦寵小嬌妻的劇情。
說實話,我覺得她拍的又尬又油膩,但架不住她是真有錢,觀衆就愛吃這一套。
現在我也算是惡名遠揚了。
電話響起,我當着老板娘的面接通。
媽媽得意洋洋道:“你看評論區了嗎?現在有幾十萬人和我一起罵你!”
“活該,這就是你不老實的下場!”
我深吸一口氣,不去看那些污言穢語,平靜道。
“昨天你說,只要我下跪道歉就給我六千塊交學費。”
“錢呢,爲什麼還沒有到賬。”
媽媽噎住了,像是完全忘記了這回事。
“憑什麼要我給你交錢?”
她皺着眉毛,不高興道,“你滿十八歲了,本公主對你沒有撫養義務。”
“更何況,你昨天的道歉一點都不誠懇。”
“你現在回家,讓本公主把你當風箏似的掛在陽台上。只要你沒摔死,我就給你交學費。”
她以爲我會感恩戴德,痛哭流涕的求她收手。
可我從不是軟骨頭的人,沒點狠勁,我不可能在豺狼虎豹雲集的家裏活到成年。
“你老公出軌了。”
我一針見血,直戳媽媽心窩。
“既然你是古代來的千金大小姐,那你夫君納妾你怎麼不同意呢?”
“看來你的身份也不高貴啊,野雞也裝上金鳳凰了,不然你夫君怎麼愛小三不愛你呢?”
媽媽氣瘋了,正想破口大罵時,我迅速的掛斷了電話。
“抱歉阿姨,給你添麻煩了。”
老板娘目瞪口呆,剛剛的對話她聽的一清二楚,現在只覺得美好的精神世界受到了玷污。
“怎麼會有這麼奇葩的父母?”她由衷發問,眼裏有些心疼。
“小許你別擔心,我也會玩點互聯網,等下我就去評論區幫你澄清!”
她給我放了兩天帶薪休假,自己抱着手機義憤填膺的戰鬥去了。
學費至今沒有着落,我拿起錄取通知書,照着上面的電話,找到了大學招生辦。
輔導員態度很溫和,什麼都沒多問,只是把辦理助學貸的流程發給了我。
我迅速提交資料,卡在截止繳費的最後一秒。
完成了支付。
心中的大石頭終於轟然落地。
我站在銀行門口,拿着付款單,眼淚簌簌的掉。
多年的努力終於有了回報,我只差最後一件事沒有處理了。
5.
打車回家,剛推開門,一個水杯就朝我頭頂飛了過來。
四處都是被砸爛的家具,傭人管家們打着繃帶,沉默無聲的跪在廊前。
“許來福,你還知道回來啊。”
媽媽端坐在紅木沙發上,腳踩在女傭後背,眼神冰冷的不帶一絲溫度。
爸爸西裝革履的站在一邊,左右兩邊各印着一個鮮紅的巴掌印,看上去是被他的好娘子狠狠修理過了。
我沒被這壓抑的氣氛嚇到,隨口問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媽媽的臉色頓時陰沉,她發狠似的瞪着我,大吼道。
“許來福,誰準你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的?還不快跪下!”
她怒不可遏,想打我,卻被我靈巧躲開。
“你真是翅膀長硬了,昨天忤逆我的權威,今天挑釁我的尊嚴,如果我不打死你,我大小姐的臉面往哪擱!”
我站着沒動,媽媽愈發暴怒,指着我的鼻子罵道。
“逆女,我要把你趕出家門!”
我頓時笑了,攤開手掌道:“這點我接受,你現在就把戶口本給我。”
“天知道我等了這天多久。你不會真以爲跟你出現在一起是件很光榮的事吧?”
話音剛落,媽媽立刻發出尖銳的爆鳴聲。
“許來福,你不準去念大學!”
她站在沙發上,雙手起腰,面目猙獰扭曲。
“你是我生的女兒,合該做我一輩子的婢女。”
“那個什麼破大學,離家幾千公裏,你不在家裏我生氣都不知道該對誰撒!”
“還是你好,打不還口罵不還手,比我養的招財還要乖!”
她嘴裏的招財,是倉庫裏的看門狗。
當年我剛出生時,媽媽打心眼裏厭惡我,懶得動腦子給我取名字。
招財來福,我對她而言,不是流淌着血脈的親生女兒,而是路邊的一條野狗。
心底一片悲涼,我壓下酸澀,質問道。
“所以你昨天是故意偷走我的學費,目的就是阻止我上大學,永遠留在家裏伺候你!”
媽媽也不裝了,理直氣壯的承認了。
“對啊,本公主就是故意的,那又怎樣呢?”
“我生的孩子,就是我的所有物。你就算是被我折騰死了,我也不用負任何責任。”
“更何況,我對你也不差呀,你不是安然無恙的活到今天了嗎?”
怒火中燒,過去灰暗的回憶一幕幕在腦海中放映。
我拔高音量,懷着滿腔悲憤,大喊道。
“你對我不差?你怎麼有臉說這種話!”
“你五歲把我扔在車站差點餓死,八歲逼我跳樓給你看,十二歲催促我自力更生不準再花家裏一分錢,這就是你所謂的好?”
媽媽冷哼,不屑一顧道。
“本公主做事,用得着你來指指點點?”
“你現在就把錄取通知書撕毀吃掉,我們家缺的是仆人,不是大學生!”
她拎着剪刀朝我逼近,那張貌似芳齡永固的臉上因爲激動泛起了皺紋。
我忽然冷笑,變戲法似的從兜裏翻出手機,幸災樂禍道。
“都聽清楚了?”
“你們追捧的總裁夫人,其實就是個臆想症患者,整天做着千金小姐的美夢,壓迫欺辱身邊的所有人!”
媽媽驚呆了,她忘了動彈,一雙瞪圓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飄滿罵聲的直播屏幕。
“瘋子吧,屁大點的孩子當鐵人訓,她怎麼不上天呢。”
“還本公主呢,新時代沒有奴隸。”
“有錢就能爲所欲爲嗎?這對夫妻在謀殺,建議嚴查!”
當媽媽反應過來時,她的口碑早就一落千丈了。
“啊啊啊啊——”
她披頭散發,歇斯底裏的大叫:“關掉,快把直播間關了!”
“許來福,你這賤種,我跟你沒完!”
6.
形勢急轉就下,就連一直看戲的爸爸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孽障,家醜不可外揚,你在瞎拍什麼!”
我頓時笑了,陰陽怪氣道:“原來你也覺得自己老婆丟人啊,之前秀恩愛的時候怎麼不說?”
爸爸僵住了,他惱羞成怒的拎起棒球棍,眉眼陰鷙。
“許來福,你會爲你的所作所爲付出代價的。”
“我會打斷你的腿,把你送進療養院,從今以後,我們父女恩斷義絕!”
就在棒球棍即將落下時。
炸雞店老板娘帶着人沖破了大門。
“住手,你這死肥豬還想欺負孩子嗎!”
老板娘路見不平一聲吼,站在她旁邊的魁梧同事也憤憤不平的瞪着爸爸。
氣焰瞬間弱了,爸爸一時不敢動手,站在原地嘶吼道。
“你們是誰?私闖民宅是犯法的!”
老板娘翻了個白眼:“家暴也是犯法的,你也是照做不誤嗎?”
她擋着我身前,沾染油煙味的氣息像是一道無形的屏障。
隔開了我和那個冰涼的家。
“小許,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我們會支持你的。”
我咬着嘴唇,含淚點頭。
攝像機對準了我爸的臉,我指着他介紹道。
“這位先生名叫周柏川,旗下有多家公司,多次躋身進入百大財富榜,是我們當地最年輕的億萬富翁。”
我又指着小臉煞白的媽媽,“她是許婧,網絡上的全職媽媽,霸總的小嬌妻。”
“她住豪宅,開豪車,十八個保鏢保姆圍着伺候,銀行卡裏有幾十億存款。”
鏡頭一轉,我推開地下室的大門。
“這就是我,豪門獨生女的臥室,一個由廁所改造而成的串串房。”
“在這棟面積超過三千平的莊園別墅裏,難爲我的父母,絞盡腦汁找來了一個如此逼仄的空間。”
彈幕飛速劃過,我翻開抽屜,找出每年的體檢報告。
連續十年,醫囑建議裏,都有明明白白的四個大字——營養不良。
我指着雍容華貴的媽媽,西裝革履的爸爸。
又看向鏡子中瘦小蠟黃,衣服洗到泛白破損的自己。
笑出了眼淚來。
“不是全都說我是白眼狼嗎?這樣的豪門家庭送給你,你要不要啊?”
彈幕狂刷不要,不接,離我們遠一點。
與此同時,熱搜詞條瘋狂刷新。
#百億總裁狂虐親女兒
#神經病可以當一個好媽媽嗎
#受虐女兒強勢回歸打臉爸媽
輿論譁然,媽媽一夜之間從人人羨慕的大小姐,淪落爲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許氏集團同樣也受到了波及,股票一落千丈,就連公司大門都被潑了紅油漆。
“本公主沒錯!”媽媽死犟着不肯低頭,“這群賤民,連給本公主舔鞋都不配,怎麼敢罵我的!”
她又想裝可憐,哭着去扯爸爸的袖子。
“夫君,你想想辦法啊,我要撕爛他們的嘴!”
可爸爸也沒心思理會了,他忙着處理公司的亂子,應付股東們問責。
他頹然的癱坐在地上,凝視了我良久。
眼裏有審時,厭惡,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
“平息輿論,我可以給你交學費。”
他揉着太陽穴,終於肯鬆口了。
“你啊,還是太上不得台面了,一點小錢而已,何必鬧到這種地步。”
我也笑了,學着他的樣子,輕蔑道。
“對啊,小錢而已,總裁早點賞給我不就行了,何必扣着不放。”
爸爸的笑容僵住了,我站起身,第一次與他平等對視。
“事到如今,你以爲我真正想要的,只是學費嗎?”
我壓低嗓音,一字一頓道。
“我想要的,是你奪走的,本該屬於我的一切!”
話音剛落,爸爸終於意識到什麼,驚恐想要逃離。
但是已經晚了,警察早已恭候多時。
7.
在直播間幾十萬人的見證下,我和周柏川、許婧分別做了基因對比。
報告結果出的很快,上面寫明,我是許婧的親生女,可周柏川卻不是我的父親。
輿論漩渦越滾越大,周柏川率先扛不住了。
他找來律師,給了我一紙財產分割協議。
“許氏集團50%的股權,十億資金,全部劃分在你名下。”
短短幾日,周柏川像是老了十歲。
因爲監管失職和虐待兒童,他被立案調查了,馬上就要去派出所報道了。
“這麼大一筆錢,虧得你願意給我。”
我喝着熱茶,臉上露出了譏諷的笑。
如今我和周柏川地位調轉了,他是階下囚,而我是那個掌控全局的操盤手。
周柏川恨的咬牙切齒,但又拿我沒辦法。
“我耐心有限,如果你現在不籤,這些錢我寧願捐掉都不會給你。”
他想威脅我,但我一向不吃壓力。
直接扔了合同,轉身就走。
回到家時,許婧已經恭候多時了。
她還是那副天真單純的模樣,穿着公主裙,塗着粉色唇膏,頭上還戴了一頂小皇冠。
“來福,媽媽錯了,你別生氣了。”
她討好的拉着我的手,露出一個可憐兮兮的笑。
周柏川已經倒了,她現在需要新的靠山,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我這個女兒最可靠。
我看着她年輕姣好的面容,忽然笑出了聲。
“難爲外公外婆臨死前還在爲你謀劃,你倒好,直接跟殺父仇人甜蜜蜜二十多年,公司也給了出去。”
想到警方給我的調查結果,我又看這許婧這副故作清純的模樣。
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周柏川是贅婿,他和許婧結婚並非真愛降臨,而是許婧當時懷孕,找不到父親,急需一個接盤俠。
而這也是我被刁難的根本原因。
周柏川德不配位,外公外婆在過世前直接躍過他,留下遺囑指名道姓的要把財產送給我。
他不希望我活着,但我又不能不活着,因爲許婧生不出第二個孩子了。
除了我以外,沒有任何人有資格繼承公司。
我讓警方繼續深入調查,另一方面聯系集團元老,與他們配合着將周柏川的勢力一點點清剿出去。
這個過程很漫長,我等不及了,直接把以前周柏川毆打我的視頻全部放了出來。
牆倒衆人推,周柏川在公司時手腳也不幹淨,我給每個提供明確線索的人獎勵五十萬,不到一個月,就搜集到了足以讓他關一輩子的證據。
“寶寶,你什麼時候回來看媽媽呢?”
收回所有股份那天,許婧仍然在持續不斷的騷擾我。
出於報復的心態,我停掉了她的卡,賣了老別墅,把她送去了鄉下養豬場。
我本來沒想這麼做的。
是周柏川在被判無期徒刑時,突然告訴了我一件事。
“你五歲那年被遺漏在車站,不是一場意外。”
“許婧想殺了你,因爲我覺得她生完孩子後身材就不好了。她一怒之下,決定讓你餓死。”
他看着我的眼神中充斥着濃烈的恨意。
“小雜種,當初就我該下狠手,把你趁早弄死。”
我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塵,目光憐憫。
“成王敗寇,輸就輸了,講這麼多沒用的做什麼。”
周柏川還想再罵,我卻用一句話瞬間殺死了比賽。
“許婧落魄了,但她好歹也輝煌過,她自始至終都是許家的大小姐。”
“而你呢?沒接盤前是個鴨子,結婚後是個被妻子肆意打罵的窩囊廢。”
“汲汲營營弄到手的公司,現在也成了我的囊中之物。”
“周柏川,你就是個廢物。”
話音剛落,身後頓時傳來了痛苦的撞牆聲。
助理問我:“許總,聽說您母親在養豬場大吵大鬧,求着您把她接回來,您看......”
我直接拒絕了。
“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五十歲正是拼搏的年齡,讓她在養豬場好好幹吧。”
助理領命。
窗外微風吹拂,陽光灑落大地。
我低頭籤署文件,忽然想到幾年前,自己還在爲學費發愁。
日子過的很快,過往的陳舊傷痕早已消失不見。
而我嶄新的人生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