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5
“去他媽的!”
小青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
她是個很溫柔的小姑娘。
這是我第一次聽她說髒話。
她流了淚,伸出手去擦,卻越來越多。
“姐,你就應該沖去電話那邊去揍他們一頓的!你就應該把他們齷齪事捅出去的!”
鼻尖瞬間酸澀。
我給她擦着眼淚,聲音溫柔:“我做了呀。”
第二天,我就拄着拐杖出了醫院。
卻不想,在醫院門口看到了江陸岸。
他就站在醫院門口的空地上,頭發凌亂。
一見到我,他幾乎是踉蹌着撲了過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昨天誤觸接聽了。”
“不是…不是!”
“我昨天喝醉了…”
他語無倫次,聲音嘶啞,伸手想要扶我。
身上像是過了電流,我猛地甩開他。
拐杖掉在地上,我失去平衡向後倒去。
背部疼痛,我死死瞪着他。
“在我拼命打電話找你求救的時候,你在幹什麼!”
他撲通一聲跪在了雪地裏。
“我混蛋!我不是人!你打我,你殺了我都行!”
他抓着我的褲腳,眼眶通紅。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叔叔阿姨會......”
周圍開始有人駐足,指指點點。
積壓了一整夜的絕望和痛苦有了發泄口。
我瘋了一樣撲上去,用盡全身力氣捶打他。
拳頭和巴掌瘋狂落在他頭上身上。
我嘶吼着哭喊,語句破碎不堪:
“你知道他們是怎麼死的嗎?!是因爲我身邊沒人!”
“我打了你那麼多電話!那麼多!”
“你掛我電話......你和我的閨蜜上床......”
他沒有躲,任由我發泄着。
直到嘴角被打出了血。
直到我力氣耗盡,癱軟在地。
我眼底布滿紅血絲,幾乎聲嘶力竭。
“我不會原諒你,永遠都不會。”
“我會讓你和蘇晴天付出代價,你們這輩子,都別想好過!”
聽到這句話,他臉上表情凝固了。
下一秒,他猛地抬眼。
抓住我的手腕。
“是我的錯,你別去找晴天的麻煩。”
天上又飄了雪。
我看着他瘋狂維護蘇晴天的模樣,低低地笑了。
眼前也溼了一片。
耳邊只剩下他不斷重復的那句話。
“不準找晴天的麻煩。”
6
“我是沒找她的麻煩啊,可她不打算放過我。”
我自嘲一笑。
小青的眼淚止不住地流,她聲音顫抖。
“什麼意思?她就沒來道過歉?她就一點懲罰都沒有嗎?!”
“道歉?”
我扯了扯嘴角:“她來了。”
就在事情鬧得滿城風雨的時候,她來了。
在幾個朋友的陪同下,她在學校門口攔住了我。
她穿着素淨的白裙,眼睛紅腫。
看起來比我這個受害者還要脆弱無辜。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她開口就哽咽:“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那天晚上我們只是喝多了,不小心昏了頭。我從來沒想過要傷害你,你對我那麼好......”
她上前一步,想要握我的手。
我狠狠甩開。
她卻像是受了驚嚇,後退好幾步,重重倒在了地上。
四周逐漸圍了人。
蘇晴天雙眼含淚,她歇斯底裏起來。
“我知道你恨我,就算你把我推倒都是應該的。但是感情是控制不住的啊!”
“你的腿都殘疾了!心思又敏感,跟你相處壓力很大!”
“你爲什麼不能放過我們!“
衆人不明真相,人群裏傳來竊竊私語。
甚至帶上了幾分責備。
好像我的殘疾和敏感才是逼走男友的真正原因。
“你閉嘴!”
我氣得渾身發抖,想沖上去撕爛她那張嘴。
卻被旁邊的人攔住。
“怎麼,瘸着腿還不老實?”
“有你這麼個女兒,你爸媽早死也是活該!”
“倀鬼女兒......”
那一刻,我僅存的理智徹底崩斷。
我沖上去,當場扇了蘇晴天巴掌。
在校園論壇上注冊了無數個小號,我瘋了似的收集蘇晴天的黑料。
連同她和江陸岸的開房記錄和齷齪的聊天記錄截圖一起放了出去。
一個個引爆眼球的標題,配合着實錘證據,瞬間傳遍整個校園。
輿論開始反轉,唾沫星子終於淹向了他們。
我感到了短暫的快意。
但這快意很快就招來了滅頂之災。
彼時,江陸岸的學術潛力被學校重視。
學校會無條件偏袒他。
而他只是說了一句話。
我就被學校定性爲精神失常。
他的一些直屬導師共同上報學校,向學校施壓請求將我送進精神病院。
江陸岸也不打算放過我。
他多聰明啊。
聰明到知道如何一擊將我錘死。
知道每個人都有同理心,他就編造出我害死爸媽的謠言,發到了論壇上。
我被校友罵的狗血淋頭。
看到帖子後,我紅着眼沖了出去。
有路人認出我,氣不過重重踢了我的左腳。
“就是你!克死了你爸媽!”
“你也早點死去吧!”
舊傷未愈,立馬變得鮮血淋漓。
所到之處留下一道道血痕。
我袖子裏藏着折疊刀,忍着劇痛走到江陸岸宿舍樓下。
發了瘋似的喊他的名字。
他還是下來了。
我揚手想向他刺去,他卻先一步打了我一巴掌。
臉上火辣辣地疼。
折疊刀順勢落地,又被他一腳踢飛。
我掙扎着大喊。
“你憑什麼把我送進去!”
“我和我爸當初救了你,你踩着我爸屍首上位,你沒良心!你畜生......”
話沒說完,他就撥出一個電話。
“顧安季發病,具有攻擊性,請求立馬帶走。”
一句話落下。
沒過幾分鍾,幾個穿着白大褂的人就跑了過來。
將我強行拖上車。
我掙扎,哭喊,卻無濟於事。
反而被校友拍下視頻發到網上。
視頻熱度很高。
網友在評論區唏噓不已。
“果然是瘋子啊,竟然敢藏刀。”
“她腿上的傷都好多年了,怎麼可能還會感染,當初下雪天她裝病,她爸媽急着過去照顧她,結果發生車禍。”
“果真如江陸岸所說,她爹媽就是被她害死的!”
“裝病這一招層出不窮,這次都綁上血包了,有意思。”
一時間,我淪爲笑柄。
無數謾罵的聲音往我耳朵裏面灌。
我腦袋嗡鳴。
甚至都來不及反駁。
就被送進了以管理嚴格著稱的精神病院。
7
想到這裏,腿上的傷又開始隱隱作痛。
我皺眉想把疼痛壓下去。
小青卻蹲下身,將創可貼撕掉,認真替我處理傷口。
其實,血已經止住了。
她手卻控制不住的發抖。
“精神病院......”
“你腿上傷的那麼重,在那裏待着,養傷都不方便。”
我被她的天真逗笑了:“何止養傷?”
我的腿就是在裏面徹底廢掉的。
那家精神病院是地獄。
所謂的治療不過是馴服。
每當我想起父母,情緒激動,或者試圖辯解自己沒有病時,那些護工就會走過來。
手上拎着鐵棍。
“又不老實?看來是病得更重了。”
“腿瘸了還不安分?”
沉重的鐵棍,一次次砸在我身上。
左腿自然也無法幸免。
劇痛鑽心,我慘叫,求饒,換來的只是更凶狠的擊打。
舊傷加上新創,我的腿骨多處骨裂,神經嚴重受損。
不到半年,那條腿就再也直不起來了。
也留下了後遺症。
傷口處輕微磕碰一下,就會流血到血肉模糊。
就像今天一樣。
小青聽到這裏,已經捂住了嘴,眼淚大顆大顆砸下來。
“他們......他們後來呢?”
後來?
我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語氣平靜。
“他們啊,繼續上學,成了更加恩愛的一對。”
“輿論總會過去,新的八卦更新迭代,在導師的庇護下,他們順利畢業,他還憑借出色的成果成了小有名氣的天文學家。”
那個他曾說要以我的名字命名的星星,如今名叫“晴天”。
畢業後,他們本來準備舉辦盛大的婚禮。
結果蘇晴天意外懷孕。
無奈,婚禮只能推後。
孩子生下來後,他的事業越來越好,婚禮就一推再推......
一直到今天,才把婚禮辦了起來。
說到這裏,小青猛然抬頭。
她眼中閃過迷茫:“姐,你口中的兩個人,不會是......”
他愛好天文觀測。
再結合江陸岸天文學家的身份,以及今天婚禮上的表現。
小青不難猜出來對方是誰。
不等我開口,她眼淚再次決堤。
聲音都發顫了。
“他們過得倒是好了,你呢?”
“你過的怎麼樣呢?姐。”
最後一聲姐,帶着哽咽。
我故作俏皮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哭什麼,你姐我現在不也過得挺好的嘛。”
經過幾年的“治療”,我終於被鑑定爲“病情穩定”。
得以離開那個地獄。
但出來之後,我才發現,世界早已拋棄了我。
學業中斷,與社會脫節。
我第一時間去墓園看了我爸媽。
我進精神病院後,是好心親戚幫忙把爸媽下葬的。
幫完後,還順便拿走所有資產和賠款。
親戚逃去了國外,瀟灑自由。
而我呢。
一無所有,只能拖着一條跛着的腿,在最底層的角落掙扎求生。
最困難時,我甚至撿過垃圾。
那段時間,我頻繁夢到了爸爸媽媽。
周圍是茫茫大霧,他們站在正中間,心疼地看着我。
我哭着想要撲過去,卻次次撲了個空。
然後每每都會在噩夢中驚醒。
恨意填滿胸腔,滋生了動力。
後來一個契機,我的事業發展起來。
我開辦了工作室。
成爲了一名婚禮策劃師。
這不,今天還親自策劃了江陸岸和蘇晴天的婚禮。
小青已經哽咽到說不出話。
我剛想安慰。
身後就傳來“歡迎光臨”的自動提示音。
8
我和小青下意識抬頭望去。
逆着光,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門口。
那張臉,即便燒成灰我也認得。
小青猛地站了起來。
她臉上的淚痕還沒幹,抓起一個文件夾就扔了過去。
“你還有臉來這裏?!滾!你給我滾出去!”
“我們的工作室不歡迎你!”
她帶着哭腔厲聲罵道,張開手將我護在身後。
像一只護崽的母獅。
他站在門口,沒有理會小青的斥罵,目光釘在了我身上。
視線緩緩下移。
看到裸露出來的傷口,他臉色瞬間煞白。
嘴唇翕動了一下,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伸手將小青拉在身後。
平靜地看着他:“江先生?”
我揚起職業微笑:“大駕光臨,是對我們今天的婚禮設計,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嗎?”
語氣過於疏離。
空氣死寂一瞬。
他身體幾不可查地晃了一下,眼底翻涌起痛苦和悔恨。
他踉蹌着向前幾步,聲音沙啞得厲害:
“沒有問題,策劃很完美。”
“安季,我認識一個治療腿傷的專家,我帶你去看。”
“說不定就愈合了呢,我帶你去......”
說着,他伸出手來碰我。
“不用了,江先生。”
他動作頓了一下,目光艱澀地看着我:“你腿傷很嚴重......”
“和你無關。”我揚起微笑看他:“希望您可以注意男女分寸。”
聽到這句話,他渾身一震:“這句話…”
我點點頭:“是啊。”
這句他說過原話。
是在我進入精神病院的第二年。
一個平常的下午,他來看我。
彼時的我瘦的皮包骨頭,蜷縮成一團看他,目光空洞。
而他站在隔離窗外,高貴矜持。
居高臨下的和我對視。
他開口說話的那一刻,我才如夢初醒。
瘋狂掙扎起來,用盡力氣對他嘶吼。
說等我出去,絕不會放過蘇晴天。
他當時的表情很冷。
在我罵的嗓子嘶啞後,他微微俯身。
“看來你的病還沒治好。”
我氣紅了眼,枯瘦的手指伸出去就要揪他。
他躲開了:“我跟你已經沒關系了,請注意男女分寸。”
我被他這句話釘在了原地。
他嘴上卻沒停。
“如果你再敢動晴天一下,或者出去後還不安分......我不止讓你這輩子都出不去,我還會讓你那條腿,徹底爛在這裏。我說到做到。”
他說到了。
也做到了。
意識的回籠只在瞬間。
我不着痕跡地向後退了一步,恰好避開了他即將碰到的手指。
“再說一遍,江先生請自重。”
我的聲音依舊平穩:“現在這個時間,您應該陪您的新婚妻子和孩子。”
“如果您對婚禮設計沒有異議,請及時把尾款給付了,謝謝。”
9
江陸岸看了我半天。
看我沒有一絲動靜,他猛然撇過頭,眼圈泛紅。
幾秒後,他還是掃碼付了尾款,然後邁步走了。
腳步踉蹌,帶着狼狽而逃的意味。
小青紅着眼圈,擔憂地看着我。
嘴唇動了動,最終什麼也沒說,只是默默給我換了杯熱水。
工作室裏恢復了寧靜。
個個懷有心事。
但這寧靜並未持續太久。
快下班的時候,那扇門再次被人粗暴地推開。
不等我扭頭看去,蘇晴天尖銳的聲音就炸響。
“顧安季!”
她臉上還帶着新娘妝。
但頭發有些凌亂,眼神死死釘在我身上,恨不得殺了我。
“我就知道他怎麼會突然跑到這種破爛地方來!”
她聲音尖利。
三兩步沖到我面前,目眥欲裂:“你都這副鬼樣子了,爲什麼還不肯放過他?!爲什麼還要陰魂不散地勾引他!”
說着,她高高抬腿。
朝着我的腿上踢去。
我躲閃不及,發出一聲悶哼。
痛得額頭都滲出了冷汗。
小青尖叫一聲,立刻想擋在我前面。
我抬手制止她,然後高高揚手朝着蘇晴天扇去。
啪的一聲。
她整個頭都偏了過去,臉上迅速浮現五指印:“顧安季!你敢打我!”
我雙拳緊握,冷靜看她:“我這是正當防衛。”
“蘇小姐,我不是你可以隨意動手的人。”
她迅速扭回頭來,視線扭曲。
我繼續道:“蘇小姐,江先生剛才只是以客戶的身份過來。”
“我們之間,除了工作,沒有任何交流。”
“工作?騙鬼呢!”
她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大笑起來,“他回去就魂不守舍,抱着孩子發呆。”
“還問我知不知道你腿部惡化,顧安季,你裝出這副清高的樣子給誰看?你就是用這副可憐相博取他同情的,對不對?!”
“在精神病院待幾年都治不好你這勾引人的性子,我砸了你的店!”
她表情猙獰,抓起身旁東西就要砸。
與此同時,熟悉的畫面在眼前重疊。
同樣是這張臉。
只是多年前,要稚嫩得多。
她臉上滿是驚恐。
她和她媽媽被好多人圍在自家零食店門口。
貨架被推倒,零食散落一地。
“就是你家賣的毒零食!我兒子吃了上吐下瀉住院了!”
一個女人歇斯底裏地哭喊着。
她媽媽臉色慘白如紙,不停地鞠躬,聲音帶着哭腔。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們的貨都有合格證的,能不能......”
“合格證頂個屁用!”
一個男人打斷她,抓起一罐糖果狠狠摔在地上。
蘇晴天被圍在中間,肩膀微微發抖。
一股熱血沖上頭。
我看不下去了,幾乎是本能地撥開圍觀的人群,擠了進去。
我擋在了她和她的媽媽面前。
強裝鎮定。
“有什麼問題不能好好說?非要砸人家店?這是人家唯一的生計!”
“你誰啊?多管閒事!”胖女人怒氣沖沖地瞪着我。
我挺直脊背,據理力爭。
“孩子生病了,你們該找醫生找醫生,該找質檢找質檢!如果是零食的問題,該賠償賠償,該關門關門!但你們這樣砸店打人,就是不對,是犯法的!”
違法兩個字,頓時止住了他們的動作。
他們面面相覷。
我鬆了一口氣,扭頭看了蘇晴天一眼。
她正怔怔地望着我,大眼睛裏淚水還未幹。
半晌後,她怯生生開口。
“我會回報你的......”
多熟悉的一句話。
我自嘲的笑了一聲,眼前恢復清明。
“鑽朋友的空子,爬上朋友男友的床,這就是你回報我的方式嗎?”
毋庸置疑,這句話刺痛了她。
她臉色慘白如紙。
“你閉嘴!都是你逼的!是你自己沒本事留住他!一個瘸子,你憑什麼得到那麼多?!憑什麼!”
她徹底失去了理智,像個潑婦一樣,猛地朝我撲了過來。
剛做的指甲直直抓向我的臉。
“顧姐!”小青失聲驚呼。
千鈞一發之際。
一道身影從門口疾沖進來。
在她碰到我之前,他一把攥住了蘇晴天的手腕:“蘇晴天!你瘋了?!”
10
蘇晴天發出痛呼。
看清來人後,用力想要掙脫桎梏。
江陸岸眼底閃過狠厲,用力將蘇晴天甩向一旁。
蘇晴天踉蹌着撞在旁邊的布料架上。
發出一聲痛呼後,她猛然抬頭。
難以置信的看着江陸岸。
“我瘋了?是你瘋了!”
她指着坐在輪椅上的我,目眥欲裂:“你看清楚!她是個殘廢!一個永遠瘸了腿的殘廢!”
“你爲了她推我?江陸岸!你忘了誰才是你妻子了嗎!”
江陸岸的身體猛地一僵。
他臉色更加難看,向前一大步逼近她。
“你鬧夠了沒有!”
江陸岸的聲音很冷:“我早就跟你說過,不讓你來這裏找她的麻煩!”
“你聽不懂人話是不是!”
蘇晴天徹底被激怒,猩紅着眼還想撲上來。
江陸岸側身擋住她,回頭望了我一眼。
他眼神艱澀,裏面摻着歉疚與痛楚。
嘴唇囁嚅了一下,他艱澀開口。
“對不起。”
說罷,他強硬地扣住蘇晴天的手腕,近乎粗暴地將人往外拖。
高跟鞋在地面刮出刺耳聲響。
蘇晴天瘋狂咒罵起來。
“你爲了那個殘廢......江陸岸!你不是人!”
江陸岸氣到額頭青筋暴起,高高揚起手,朝着她打去。
“給我閉嘴!”
蘇晴天的聲音戛然而止。
巨大的動靜引來左鄰右舍探頭張望。
我垂下眼瞼,抬頭看向氣的渾身發抖的小青。
“關上門吧。”
11
那場鬧劇被有心人錄下片段,放到了網上。
#知名天文學家妻子羞辱殘疾設計師#
#現實版農夫與蛇,閨蜜竟是第三者#
詞條觸目驚心。
配上蘇晴天歇斯底裏的猙獰面孔,迅速引爆了輿論。
網友們抽絲剝繭,挖出了更多他們早年的齷齪事。
連同我當年那場“意外”腿傷和父母雙亡的悲劇,也被重新提及。
各種副影響排山倒海而來。
謾罵、抵制、合作取消。
高度壓力下,江陸岸提出了離婚。
蘇晴天不願意離婚,甚至試圖以死相逼。
江陸岸冷冷看她。
說她再發瘋,就會把她送進精神病院。
就和我當年一樣。
蘇晴天眼底浮現恐懼,最終咬牙同意了離婚。
知道這個消息時,我並不意外。
從始至終,江陸岸就是一個自私的人。
孩子判給了江陸岸。
他經濟條件更優越。
然而,誰都沒想到,就在第二天,江陸岸就公然對外宣布,他拒絕撫養這個孩子。
理由冠冕堂皇。
他工作繁忙,無法給孩子穩定的成長環境。
蘇晴天也不願意撫養。
最終,孩子被送到了蘇晴天的老家。
由她年邁的父母撫養。
12
又是一個冬天。
天空陰沉,開始稀稀疏疏地飄下雪花。
天一冷,我腿傷就犯。
站起來都是一件困難的事。
小青看我這樣,又忍不住紅了眼。
我笑着拍拍她的手背:“小青。”
“推我去看看我爸媽吧,我想他們了。”
她眼眶含淚,重重點頭。
輪椅的軲轆碾過薄雪,留下兩道痕跡。
墓園裏寂靜無人。
我將一束新鮮的百合放在父母的墓碑前,拂去照片上的雪。
照片上,他們笑得依舊溫暖。
“爸,媽。”
我輕聲開口:“我來看你們了。”
話音剛落,刮來一陣小風,暖暖的。
可現在明明是冬天。
我沒忍住失笑:“你們也想我了吧。”
又來了一陣暖風,像是回應。
我笑着仰頭。
雪花落在眼邊,化開成水。
視線變得模糊。
連帶着我的聲音也哽咽起來。
“爸爸媽媽,外面的事情,你們大概都知道了吧。”
“他們散了,得到了該有的報應。那個孩子......也挺可憐,但,與我無關了。”
我頓了頓,看着爸媽慈愛的眼眸。
仿佛能感受到他們的牽掛。
“我的腿......是好不了了。”
我輕輕拍了拍膝蓋:“但沒關系,我真的沒關系了。”
“工作室的生意還不錯,小青一直陪着我。”
“我能養活自己,活得還算體面,我是不是很棒?”
小時候,聽到這種話,爸爸定會把我舉的很高。
“我家閨女最棒嘍!”
可這次,卻沒有了回應。
只有身後小青低低的啜泣聲。
雪花漸漸變得密集。
“來這裏也沒什麼事,我只是......”
“有點想你們了。”
最後一句聲音很輕,化在了風中。
朦朧視線中,我好像又看到了爸爸。
他在遠處笑着對我招手。
“四季平安,四季平安。”
“顧安季要四季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