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廿二,寒風裹着殘雪拍窗,重慶探子帶來急報:奢崇明北撤並非潰逃,而是有序轉移,還帶走了城中工匠、火炮,直奔陝西,似要與張獻忠合流。
秦昭盯着地圖上鬆潘衛的位置,眉頭緊鎖。馬懷遠補充,奢崇明此舉是棄西南殘局另尋根基;張鳳儀憂心忡忡,唯恐兩股反賊聯手,西南再無寧日。
“他是聰明人,更是狠人。”秦昭一語道破關鍵,當即傳令馬懷遠:“讓祥麟跟着朱燮元,只做追擊樣子,保住實力最重要。收復重慶的功勞要沾,卻不能真拼。”
話音剛落,張鳳儀遞上兵部文書——朝廷責令川東土司追剿叛軍,朱燮元已升任四川巡撫,還上書爲秦昭請功,欲恢復其爵位。秦昭輕笑,這是朱燮元的示好,也是交易。她吩咐備下厚禮:白銀五百兩、戰馬十匹,再加二十支新造燧發槍。
“燧發槍是底牌!”張鳳儀驚呼。“要的就是顯眼。”秦昭目光銳利,“朱燮元需要實力穩固地位,送他火器,是讓他把石砫當盟友,而非可拿捏的土司。”
張鳳儀剛退,忠州宣撫使張彤的管家便押着一人求見。被綁的是奢崇明的說客錢不多,奉命遊說張彤結盟,反被綁來石砫。
錢不多鬆綁後毫無懼色,直言奢崇明願將永寧、遵義等地相讓,只求石砫借火器、不攔北撤,還威脅要將石砫擴軍造械的秘密捅給朝廷。
秦昭眼神驟冷:“回去告訴奢崇明,火器別想,他的暗樁若不自行清理,我見一個殺一個!”
親兵拖走錢不多,秦昭安撫趙管家,重申石砫與忠州的姻親之誼。隨後她下令將錢不多押去密室審訊,臘月廿五,酷刑之下,錢不多供出十七處暗樁名單,以及奢崇明投奔張獻忠偏師、圖謀漢中的計劃。
馬懷遠不解爲何不立刻鏟除暗樁,秦昭解釋:“等朝廷接管時再清剿,既除隱患,又賣朱燮元人情。”她還讓馬懷遠抄錄名單送給朱燮元,將這份功勞拱手相讓。
臘月廿八,朱燮元的回信與朝廷行文一同抵達,不僅邀秦昭赴重慶共商善後,還任命她爲川東剿匪副總兵、馬祥麟爲參將。張鳳儀怕有鴻門宴,秦昭卻篤定此行無虞——朱燮元初掌大權,正需石砫撐腰。
臘月廿九,秦昭率百名精銳趕赴重慶。沿途村落十室九空,餓殍遍野,戰火留下的瘡痍觸目驚心。抵達重慶時,這座西南重鎮城牆殘破,街巷蕭條,朱燮元竟親自率官迎到二門。
賓主落座,朱燮元先贊秦昭焚毀賊糧、提供暗樁名單的功勞,隨即訴苦:川東土司人心浮動,流民飢荒遍野,朝廷催戰甚急。他直言相求,希望秦昭出面安撫各土司。
“光靠嘴說沒用,得有實實在在的好處。”秦昭一語點破。朱燮元立刻遞上兵部行文,授權他調配川東地盤官職,話鋒直指永寧等地的空缺,欲保舉馬祥麟兼任永寧宣撫使。
秦昭心中冷笑,這是試探,更是燙手山芋。她躬身推辭:“祥麟年輕識淺,恐難當大任。不如先讓朝廷派官代管,待局勢安穩再議。”
以退爲進的姿態讓朱燮元頗爲贊許,當即改口讓秦昭全權負責永寧防務。談及燧發槍,朱燮元眼中滿是貪婪,願以高於市價兩成的價格收購。秦昭沒有應承,只說需回去斟酌。
會談結束,秦昭返回驛館,馬祥麟正爲錯失永寧之位懊惱。秦昭耐心解釋:“永寧是爛攤子,豪強與殘黨盤根錯節,接手就是跳火坑。我們掌防務,暗中清理勢力、安撫流民,等根基穩固了,再接手也不遲。”
馬祥麟恍然大悟。秦昭又叮囑他留在重慶,多結交官員土司,積累人脈威望。
當夜,秦昭便率親兵返程。馬車顛簸,她望着窗外石砫方向隱約的火光——那是白崖山工坊的爐火。她心中已然篤定,接下來要擴工坊、編新軍、安置流民、開墾荒地,將石砫壘成亂世中最堅固的堡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