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慈寧宮出來的路上,蕭嫣然和林桃桃母女倆一前一後地走着,中間的空氣都凝結着一團低氣壓。
“你說說你,就不能好好表演助興?”
蕭嫣然回頭瞪了一眼自家女兒,
“人家表演劍舞,你表演殺豬!你皇祖母壽辰,你弄一頭豬去前殿!你怎麼不幹脆把御膳房的灶台搬到慈寧宮去,現場給太後燉一鍋殺豬菜呢?!”
林桃桃小嘴撅得能掛油壺,不服氣地頂回去:“那多沒新意!皇祖母什麼歌舞沒見過?我這叫別出心裁!再說了,您不也經常說,要勇於打破常規,追求真我嗎?”
“我那是說穿衣打扮!”
蕭嫣然氣得差點崴了腳,“誰讓你打破常規去殺豬了?!你這叫追求真我?你這是追求真野豬吧!”
“那豬是家豬,黑毛的,可壯實了。”
林桃桃認真地糾正,還比劃了一下,“御膳房管事說,這種豬肉質緊實,最適合做紅燒肉……”
“林桃桃!”
蕭嫣然停下腳步,叉腰看着她,“你再跟我討論豬肉做法,信不信我把你也送御膳房去!”
母女倆大眼瞪小眼,互相嫌棄的氣場讓跟在後面的宮女太監們紛紛低頭憋笑。
“都怪您。”
林桃桃小聲嘀咕,“要不是您上次帶我去京郊莊子看殺年豬,我哪能學會這門手藝……”
“我那是讓你體驗民間疾苦!沒讓你在太後宮裏發揚光大!”
蕭嫣然扶額,“這下好了,禁足三日。三天啊!聽雨閣新來的說書先生講《江湖奇俠傳》第三回,我去不成了!西市新開的那家胭脂鋪子限時售賣西域玫瑰胭脂,我也買不到了!”
林桃桃眼睛一亮:“娘,您要是偷偷溜出去,我可以幫您打掩護……”
“打住!”
蕭嫣然猛地抽回袖子,後退一步,雙手在胸前交叉成防御姿勢,警惕地看着自家女兒:
“收起你那套!上次你說幫我打掩護,結果呢?我前腳剛翻牆出去,你後腳就屁顛屁顛找你爹告密去了!”
她越說越氣,手指戳向林桃桃的額頭:“換走了我私藏在妝匣底層的三千銀子!那可是我攢了三個月的私房錢!”
林桃桃被戳得腦袋一晃,但臉上毫無愧色,反而挺起小胸脯,理直氣壯地說:
“這叫合理交易!爹說了,情報有價,誠信經營。您要出府的消息值三千兩,我收得合情合理。再說了,我不是還附贈了保密服務嗎?爹答應我至少一個時辰後再去偶遇您。”
“偶遇個鬼!”
蕭嫣然氣得聲音都高了八度,
“我剛在西市茶樓坐下,茶都沒來得及喝一口,你爹就恰巧路過!還說什麼‘娘子好巧,你也來聽說書’——巧什麼巧!他一個戶部侍郎,大白天哪有空逛西市!”
“這說明爹關心您啊。”
林桃桃眨巴着無辜的大眼睛,“而且那次交易您也不虧,爹後來不是給您買了那支您看了好幾次都沒舍得買的鑲珍珠步搖嗎?”
“能一樣嗎!”蕭嫣然氣得跺腳,“這是我憑本事要來的!跟你有什麼關系!你這個……”
她想了半天,終於找到一個貼切的詞語:“你這個吃裏扒外的小奸商!”
林桃桃也不惱,反而湊近一步,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娘,您敢把這事兒告訴爹嗎?”
蕭嫣然一愣:“我告訴爹什麼?”
“告訴爹您其實早就知道我收錢告密的事啊。”
林桃桃笑得像只小狐狸,“您不是第二天就發現了妝匣裏的銀子少了嗎?可您一直沒拆穿我,不就是因爲……”
她故意拖長聲音,看着自家娘親的臉色從憤怒轉爲心虛。
“不就是因爲,您根本不是去聽說書,而是偷偷去春風樓裏見美男。”
“閉嘴!”
蕭嫣然一把捂住女兒的嘴,慌張地左右看看,確認沒人才鬆手,臉上泛起可疑的紅暈,“你個小沒良心的,連你娘都敢威脅!”
林桃桃掙脫出來,得意地揚起小下巴:“我這叫合理利用一切可靠消息。爹說了,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掌握別人不知道的消息。”
“你跟你爹一個德行!”
蕭嫣然翻了個白眼,那白眼翻得如此用力,差點讓人擔心眼珠子會不會轉不回來,“摳門精轉世!算盤精投胎!你們林家祖上是不是開錢莊的?”
她氣呼呼地轉身,提着裙擺快步往前走,頭上的步搖晃得叮當作響:
“我告訴你林桃桃,從今天起,咱倆的母女情分,暫時凍結三天!禁足期間,你別想蹭我的零食,也別想讓我幫你抄佛經!”
林桃桃小跑着跟上,不慌不忙地說:“娘,您確定嗎?我可有爹放銀子的最新地點情報哦……”
蕭嫣然腳步一頓,耳朵肉眼可見地動了動,但還是強撐着沒回頭:“你、你以爲我還會信你?”
“上次的情報價值三千兩。”
林桃桃慢悠悠地說,“這次這個情報至少值五千兩。因爲爹換地方了,藏得特別隱蔽,連管家都不知道。”
蕭嫣然的腳步明顯慢了。
林桃桃繼續加碼:“而且我還能告訴您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地取出來,還不被爹發現。”
蕭嫣然徹底走不動了。
她站在原地,深呼吸三次,然後猛地轉身,臉上堆起燦爛到有些扭曲的笑容:
“乖女兒,你看咱們母女之間,談錢多傷感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