銳聽聲學科技有限公司所在的寫字樓,在清晨的薄霧中顯得安靜而尋常。便衣警察們已經悄無聲息地控制了所有出入口,林悅帶着突擊小組,直撲位於十二層的技術研發區。
玻璃門被無聲地撬開,訓練有素的警員如同陰影般涌入。辦公區空無一人,只有指示燈在機櫃上寂寞地閃爍。空氣中彌漫着一股鬆香味和金屬的冰冷氣息。
根據物業提供的圖紙,林悅帶隊徑直沖向最裏間的獨立實驗室。門是特制的隔音門,電子鎖緊閉。
“強行突破!”林悅打了個手勢。
破門錘重重撞在門鎖位置,一聲悶響後,門彈開了。實驗室內的景象讓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
與其說是實驗室,不如說是一個聲音的“手術台”。牆壁覆蓋着奇特的吸音棱錐,地面上布滿了粗細不一的線纜,連接着各種造型古怪的聲學設備、示波器、以及多台高性能計算機。屏幕上是快速滾動的代碼和復雜的聲波模擬界面。而在實驗室中央的椅子上,坐着一個穿着白色實驗服、頭發凌亂的男子,正是監控中出現的“吳明”,也就是周逸!
他仿佛對破門而入的警察毫無察覺,雙手戴着特制的傳感手套,正在一個全息投影出的聲波幹涉模型上快速操作着,嘴裏念念有詞:“……不對,這裏的相位差還能再精確0.1度,共振效應就能提升百分之三……完美,必須完美……”
“周逸!雙手離開設備,舉起手來!”林悅舉槍厲聲喝道。
周逸的動作猛地一頓。他緩緩轉過頭,露出一張蒼白而疲憊的臉,眼神裏沒有驚慌,只有一種被打斷研究的極度不悅和……一絲茫然。
“你們……是誰?”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帶着長期缺乏睡眠的幹澀,“怎麼進來的?我的實驗還沒完成……”
“我們是警察!你涉嫌與網紅董成的死亡案件有關,現在依法逮捕你!”小王上前,準備給他戴上手銬。
“董成?死亡?”周逸愣了一下,隨即像是想起了什麼,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近乎孩童般的得意笑容,“哦,那個直播測試啊……數據很完美,驗證了我的‘諧波共振聚焦理論’,次聲波的能量衰減比模型預測的還要低0.7個百分點!看,這是數據對比圖……”
他竟試圖轉向電腦屏幕,向警察展示他的“研究成果”。
林悅心中警鈴大作。這個周逸的精神狀態明顯不正常,他沉浸在自己的學術世界裏,對“殺人”這件事本身,似乎缺乏正常的認知,只將其視爲一次成功的“實驗”。
“帶走!所有設備、資料,全部封存帶回局裏!”林悅下令。
警員們開始小心翼翼地查封這個充滿危險技術的實驗室。陳聞此時也走進了實驗室,他沒有去看周逸,而是如同雷達般,緩緩掃視着整個空間,耳朵微微動着,捕捉着每一絲殘留的“聲音”。
他的目光最終停留在主控電腦旁邊的一個不起眼的黑色小盒子上。那盒子連接着多條線纜,外觀樸素,但陳聞卻能“聽”到它內部一種極其微弱、卻異常穩定的高頻振蕩信號。
“林隊長,”陳聞指向那個黑盒,“那個設備,能量運行頻率非常特殊,不像是常規的聲學發生器或信號處理器。”
一名技術警員小心地將黑盒取下檢查,發現在其底部有一個極其細微的接口,似乎用於接收外部信號。
“這是一個……增強型信號中轉節點?”技術警員有些不確定,“它的作用像是放大和轉發特定指令。”
就在這時,一直表現得渾渾噩噩的周逸,看到黑盒被拿起,突然激動起來,掙扎着喊道:“不!不能動那個!那是‘老師’給我的!是連接‘真理之門’的鑰匙!沒有它,我就無法接收到‘神諭’,無法完成最終的‘淨化之聲’!”
老師?神諭?淨化之聲?
林悅和陳聞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震驚。
周逸不是獨立的“裁縫”!他背後還有人!那個所謂的“老師”,才是真正的幕後黑手!周逸很可能只是一個被利用、被精神控制的“技術執行者”,一個……替身!
“你老師是誰?他在哪裏?”林悅抓住周逸的肩膀,緊迫地問道。
“老師……就是老師……”周逸的眼神變得狂熱而迷離,“他無所不在,他的聲音指引着我……他說我是被選中的,要用聲音淨化這個充滿雜音的世界……下一個目標……下一個目標是……”
他的話語開始顛三倒四,陷入一種癲狂的狀態,無法再提供有效信息。
審訊室內,無論林悅如何問詢,周逸始終圍繞着他的“聲波淨化理論”打轉,對“老師”的具體信息諱莫如深,或者說,他可能真的不知道。他的精神世界似乎被那個神秘的“老師”用特定的聲音頻率和心理暗示構建了一個封閉的堡壘。
案情急轉直下。抓住了周逸,似乎只是扯下了巨大冰山的一角。那個隱藏在更深處的、能夠操控周逸這種天才的“老師”,那個可能才是真正“裁縫”的存在,依然籠罩在迷霧中,並且,他顯然還在策劃着新的、“淨化”行動!
陳聞站在觀察室外,通過單向玻璃看着審訊室內語無倫次的周逸。他“聽”不到周逸口中“老師”的聲音,但他能“聽”到周逸精神世界中那片被強行“裁剪”和“編織”過的、扭曲的聲景。
那是一個精心設計的牢籠,用聲音鑄就。
真正的獵人,不僅用聲音殺人,更用聲音操控人心。
他轉過身,對走出來的林悅沉聲說道:
“通知網安部門,全力追蹤那個黑色中轉節點的信號來源和接收記錄。另外,我們需要心理專家介入,嚐試對周逸進行深層心理疏導和催眠,看能否突破他腦中的‘聲音牢籠’,找到關於那個‘老師’的線索。”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時間不多了。我能‘聽’到,下一場‘淨化’的序曲……已經奏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