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所有人看着我,眼神像在看怪物。
徐婉清也愣住了,她臉上的淚還掛着,眼神帶着茫然。
“你......”她張了張嘴,聲音發飄,“你說什麼?”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
“我......”我慌了,胡亂抹了把臉,“我不是那個意思......”
“婉清,你聽我說,不管怎麼樣,你別嫁給他,好不好?求你了......”
“不行!”徐大川猛地一拍桌子,唾沫星子飛濺,“彩禮都收了!酒都擺了!你說不嫁就不嫁?哪有這樣的道理!”
他指着我的鼻子罵:“又是你這個喪門星!上次咬我,這次又來攪局!滾!給我滾出去!”
楚晟捂着頭,血從指縫裏滲出來,眼神陰毒地盯着我:“徐婉清,今天這事兒,你必須給我個交代!”
徐婉清臉色蒼白,嘴唇發抖,看看我,又看看楚晟,最後看向滿廳的賓客和老師。
系主任皺着眉開口:“徐婉清同學,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位楚月同學說的......”
“她胡說八道!”徐大川搶着喊,“這丫頭就是個瘋子!見不得我閨女好!”
“我沒胡說!”
我吼回去,手伸進懷裏,掏出那個一路貼身藏着的、用油布包了好幾層的布包。
我當衆解開,裏面是一沓沓鈔票。
十塊的,五十的,最多的是灰色的一百元。
我把錢全部掏出來,捧在手上,走到徐婉清面前。
布包掉在地上,我也沒管。
“婉清,你看,”我的聲音在抖,眼淚又模糊了視線,“我有錢。這是我......我這半個月掙的。雖然還不夠三千,但有一千多了。”
我把錢往她手裏塞,那些嶄新的票子有些沾了我的汗,有些還帶着南方的潮氣。
“剩下的我很快就能掙到,我保證。”我哭得喘不上氣,“你別嫁給他,好不好?我把錢還給他,彩禮我還,我都還......求你了......”
徐婉清的手被我塞滿了錢,冰涼的紙幣貼着她發燙的掌心。
她低頭看着那些錢,又抬頭看我,眼神復雜得我讀不懂。
周圍響起議論聲。
“這麼多錢?她一個學生哪來的?”
“真是掙的?別是偷的吧......”
“徐婉清命真好,有人這麼爲她拼命......”
“好什麼呀,你看這鬧的,親事黃了,名聲也壞了......”
徐大川眼睛都紅了,伸手就要來搶錢:“死丫頭!把錢拿來!那是我的!”
我死死護住徐婉清的手,轉身瞪着他:“這不是你的!這是給婉清姐媽媽救命的!”
“婉清!”楚晟按着傷口,聲音壓着怒火,“你可想清楚了。今天你要是聽這瘋丫頭的,咱們的事就算了。我楚晟丟不起這人!”
“算了?”徐大川急了,“怎麼能算了?!楚老板,你別聽這瘋丫頭瞎說,婚事照舊!照舊!”
所有人都看着徐婉清。
她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覺得時間都停了。
然後,她慢慢抬起頭,看向楚晟。
“楚同志,”她的聲音很輕,卻很清晰,“對不起。今天的親事......作廢吧。”
“什麼?!”徐大川和楚晟同時吼出來。
“彩禮錢,還有您墊付的任何費用,”徐婉清把我給她的錢分出一部分,遞過去,“我會盡快還清。今天攪了您的局,實在對不起。”
楚晟的臉徹底黑了。他一把打掉徐婉清遞過去的錢,鈔票散了一地。
“徐婉清,你給臉不要臉!”他咬牙切齒,“行,你有種!咱們走着瞧!”
他狠狠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然後捂着頭,轉身就走,撞開幾個想勸的人,頭也不回地出了悅賓樓。
“楚老板!楚老板你別走啊!”徐大川追了幾步沒追上,氣得渾身發抖,轉回頭來,手指哆嗦着指着我和徐婉清,
“你們......你們兩個孽障!好好的親事讓你們攪黃了!三千塊啊!三千塊沒了!你媽的病怎麼辦?等死嗎?!”
“我爸那邊親戚湊的,加上楚月這些,”徐婉清彎腰,把散落的錢一張張撿起來,動作很慢,“手術費......差不多夠了。”
“夠了?”徐大川怪笑一聲,“行!你們能耐!以後別再找我要一分錢!你媽的死活,我也管不着了!”
他罵罵咧咧,又踹翻了一把椅子,這才怒氣沖沖地走了。
一場鬧劇,終於散場。
賓客們竊竊私語着陸續離開,老師們嘆了口氣,拍了拍徐婉清的肩膀,也走了。
最後,只剩下我和徐婉清,站在一片狼藉的大廳裏。
地上還有碎玻璃,有血跡,有踩髒的鈔票。
我腿一軟,差點坐地上。
徐婉清扶住我。
她的手很涼,還在微微發抖。
我們都沒說話。
過了好久,她才輕聲開口,聲音幹澀:
“楚月。”
“嗯?”
“你剛才說......”她頓了頓,好像每個字都很難擠出來,“你也想救你的媽媽。”
她轉過頭,看着我,眼睛紅紅的,卻異常清澈。
“那句話......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