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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最後一個季度,公司突然改革考核制度,將重點極度傾斜於籤單數量,淡化單筆金額和利潤。
明眼人都知道,這種急功近利的方式不利於長期維護大客戶,反而鼓勵了刷小單、沖數量的短視行爲。
我手頭正在跟進的兩個重要客戶,都是周期長、金額大的項目。
按新制度,我自然“落後”了。
我不是不能籤小單沖量,只是覺得那樣做既對不起老客戶的信任,也對公司無益。
我找蘇晴溝通過,但她只用“制度就是制度”,“你要適應新形勢”幾句話就把我打發了。
原來,一切都在這裏等着我。
那箱放在角落,散發着淡淡黴臭味的雞蛋,與其說是獎勵,不如說是一個宣言,一個儀式。
宣告着我這個“舊時代功臣”的徹底出局,宣告着她蘇晴時代的絕對權威。
連銷冠都可以隨意羞辱,何況他人?
我心頭的怒火和荒謬感交織翻騰,但在看到蘇晴那平靜無波的眼神時,又迅速地冷卻了下去。
跟這些人,還有什麼可說的?
這個已經徹底變了味的地方,還有什麼可留戀的?
勸我的,不是真心。
笑我的,早已離心。
而實掌公司大權的蘇晴,更是從一開始,就未將我放在與她平等對話的位置上。
“我明白了。”
我的聲音出乎意料的平靜。
“辭職報告,我會按流程提交。”
散會後,我剛打開電腦準備寫辭職報告,內線電話響了。
是蘇晴的助理,聲音刻板:“陳然,蘇總讓你現在去她辦公室一趟。”
推開總裁辦公室厚重的木門,蘇晴正在看一份文件,頭也沒抬。
“坐。”
我沒坐,就站在她寬大的辦公桌對面。
過了一會兒,她才放下文件,雙手交叉放在桌上,鏡片後的眼睛審視着我。
“陳然,辭職是你的選擇,我批準了。”
“但是,按照公司規定,也爲了順利交接。”
“你手裏所有的客戶資料,包括名單、聯系方式、跟進記錄、合同副本,一切相關文件。”
“必須在今天下班前,全部整理好交給部門經理。”
“電子檔和紙質檔,都要齊全。”
“記住,是所有,但凡有一點遺漏......”
她看着我,嘴角勾起一個極淡的弧度。
“那就是違背職業道德,甚至有泄露公司商業機密的嫌疑。”
“到時候,就別怪我公事公辦,走法律途徑了。”
“你在這一行幹了這麼多年,應該清楚後果的。”
我迎着她的目光,淡淡回答:“蘇總放心,該交的,一樣不會少。”
“那樣最好。”
她點點頭,隨即目光瞥向門口。
“對了,公司給你的‘年終獎勵’,別忘了帶走。”
“放在這裏,影響空氣。”
那語氣裏的輕蔑,像一根細針。
我轉身離開,回到自己位置上。
“喲,陳哥,這麼快就從蘇總那兒回來啦?東西啥時候搬?”
說話的是張濤,比我晚來兩年,平時業績中遊,最擅長察言觀色。
此刻他端着咖啡杯,斜倚在隔板上,臉上掛着笑。
我沒理他,開始整理客戶資料。
“唉,真可惜啊,陳哥這一走,咱們部今年的優秀團隊獎怕是懸了。”
另一個女同事李莉接話,聲音尖細。
“不過也沒辦法,新制度嘛,得適應。”
“陳哥可能就是......太執着於‘質量’了,所以跟不上節奏。”
“什麼質量不質量的。”
坐在斜對面的王海嗤笑一聲。
他是我去年親手帶出來的徒弟,現在已經是小組長了。
“公司現在看的是數量和效率,有些人啊,就是仗着以前有點功勞,倚老賣老,不願意改變。”
“跟不上時代,被淘汰不是正常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