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輕響,陸錫延推開門,正好撞上林楚楚恍惚的目光。
兩人視線相撞的瞬間,空氣仿佛凝固了。
"你醒了?"他率先回神,聲音放得極輕,"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說着就要上前,腳步帶着明顯的小心翼翼。
"你別過來!"見他要靠近,林楚楚幾乎是條件反射的開口阻止。
昨晚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她那些無力的掙扎,徒勞的哀求...
她強忍着渾身酸痛猛地坐起,卻因動作太急疼得臉色一僵。
陸錫延立刻定在原地,伸出的手懸在半空。
那雙總是沉穩的眼睛裏,此刻盛滿了前所未有的慌亂。
“好好好,我不過去,你別怕,也別動,你再躺下休息會兒。”
"出去!"她聲音冷硬,此刻早已顧不上平日的敬畏,"你出去!"
今天的陸錫延異常順從,他答應着一步步後退,直到退出房間,輕輕帶上了門。
見門關上,林楚楚才慢慢掀開被子,當看到身上那些觸目驚心的痕跡時,她渾身都顫抖起來。
她昨晚被陸錫延……
林楚楚靠在床頭,目光飄向隨風輕拂的紗簾。
昨日分明只是前去參加好友的生日宴,起初一切如常,到最後竟……
她猛然想起陸蔓兒——自己失聯整夜,對方怕是急瘋了。
視線急掃過臥室,在床頭櫃上發現了正在充電的手機。
顧不得渾身酸痛,她急忙探身去夠手機。
屏幕亮起的瞬間,果然看到數十個未接來電和一連串消息的提示。
點開和蔓兒的對話框,最上方赫然顯示着一條已發送的信息:"蔓兒,我有急事先走了。"
林楚楚盯着這條顯然出自陸錫延之手的消息,嘴角泛起一絲苦笑。
不愧是陸大總裁,連善後都做得這般天衣無縫。
指尖無意識摳緊手機邊緣,昨晚的畫面猛然撞進腦海——當他強忍着不適讓她離開時,自己怎麼就遲疑了呢?
當時看着他難受的模樣,心裏涌起的竟是擔憂多於恐懼。
這個認知讓她自己都感到詫異。
她盯着手機屏幕,那些陸蔓兒接連不斷的追問和未接來電像一塊巨石壓在心頭。
今後該怎麼面對這個最好的朋友?
她竟然和她最敬畏的小叔...
林楚楚痛苦地閉上眼。
眼下這局面,她又該如何自處?
反抗嗎?
這念頭剛起便被碾得粉碎——蚍蜉如何撼動安城陸家的參天巨樹?
冰涼的絕望順着脊椎爬升時,某個念頭突然破土而出:
把昨夜沉入深淵,才是唯一的生路。
只要她永遠保持沉默,這個秘密就會隨歲月腐朽。
至於陸錫延——那樣站在雲端的人,想必比她更忌諱這場意外。
特意帶她來此處而非留在陸宅,便是最直白的表態。
紗簾忽地被風掀起,刺目的天光扎得她眼眶生疼。
陸家若知道她和陸錫延有了肌膚之親,會怎麼想?
這些年出入陸家,陸老太太常笑着招呼她喝茶,陸老爺子還誇過她知禮……
可這些表面的溫和,要是她真的鬧起來,在家族名譽面前,又能值幾分?
她搖頭苦笑。
除卻這具還算漂亮的皮囊,她根本一無所有。
何況她還有着那樣的出身。
這樣的身份卷入這種事,誰會相信這不是她精心設計的攀附?
她人微言輕,隱忍是她唯一能走的路。
"就當是南柯一夢..."她輕撫着腕上的紅痕,自嘲地勾起嘴角。
以後不去陸家就是了,日子久了,這段荒唐總會煙消雲散。
腦海中忽然浮現陸錫延昨晚強忍藥性,嘶啞着嗓子讓她"快走"的樣子。
...說到底,也是自己先闖了進去。
"安城陸氏的掌權人啊..."她忽然低笑,指尖無意識捻着過長的襯衫袖口。
這顯然是那人的衣物,尺寸大得離譜。
能與這般人物共度一夜,怕是旁人求都求不來…
冒出這念頭,荒謬得連她自己都笑出了聲。
她依稀聽到門外傳來輕微的開門聲,接着是沉穩的腳步聲停在門前。
“楚楚,換洗衣服給你放在門口了。”
陸錫延的聲音隔着門板傳來,帶着明顯的克制。
他知道她此刻不願見自己,東西放下便轉身離開。
聽着腳步聲漸遠,林楚楚深吸一口氣,強忍身體的不適下床。
指尖碰到門把時頓了頓,確認外面再無動靜才輕輕拉開門。
剛走不遠的陸錫延聽到開門聲不由得轉身,視線直直掠過她裹在寬大襯衫裏的身子。
她正傾身拿紙袋,衣領歪斜露出半截鎖骨,下擺堪堪遮住腿根,日光給裸露的肌膚鍍了層蜜色。
空氣突然變得粘稠起來。
她沒想到那道身影竟還沒走遠,迅速抓起紙袋,在四目相對的瞬間"砰"地關上門。
金屬門鎖咬合的聲響,在寂靜的走廊裏格外清脆。
檀木門板映出陸錫延抬手鬆領帶的剪影,喉結無意識的滾動了一下。
踱至落地窗前,他點燃一支煙。
青白煙霧中,試圖壓下心頭翻涌的躁意。
許爲方才送來衣物時提及公司有急事待處理,都被他回絕。
昨晚的承諾言猶在耳,他必須當面給她一個交代。
林楚楚換好衣服,指尖在門把上停留了三秒才擰開。
客廳裏,陸錫延立在落地窗前,修長的身影被陽光鍍上一層淡金色的光暈。
窗外隱約看像是泳池,水面折射的光影在客廳裏輕輕晃動,細碎的光斑遊移在地板和牆壁上,像散落的星子,忽明忽暗。
腳步聲讓窗前的人驀然轉身。
逆光中,他的眉眼像是浸在陰影裏,唯有緊繃的下頜線泄露了情緒。
"小、小叔。"她聽見自己的聲音輕得像一聲嘆息,卻異常清晰,"昨晚......我們就當什麼都沒發生吧。"
陽光在他們之間流淌,將兩人隔成明暗分明的兩個世界。
陸錫延眉頭幾不可察地一蹙。
她立即截住他可能的說辭:"您放心,我絕對不會和任何人提起,包括蔓兒。"
心口被自己強作的輕鬆刺得生疼。
昨夜他沙啞的"我會負責"猶在耳畔。
可這樣的"負責"能是什麼?
無非是一場金錢交易。
那她寧可當做這一切從未發生!
陸錫延望着她挺直的身影,喉間發緊。
他沒想到這丫頭會選擇獨自咽下所有,用她覺得最體面的方式給這場意外畫上句號。
若是旁人,早就收到助理送去的"封口費"。
可她是林楚楚!
那個在他心底藏了多年的姑娘。
如今既有了這層關系,他怎麼可能輕易放手...
“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話音未落,林楚楚已徑直朝大門走去。
她本就不曾期待陸錫延能給什麼承諾,既然決定當作無事發生,便走得幹脆利落。
陸錫延箭步上前扣住她的手腕:"林楚楚,你聽我——"
"不要!"她觸電般甩開他的手,聲音裏都帶着顫。
踉蹌後退間撞到牆壁,她整個人蜷縮成一團,雙臂緊緊環抱着自己,像只受驚的幼獸。
陸錫延猛然想起柯晨的叮囑——她此刻的反應,分明是昨晚陰影的重現。
他立即後退半步,舉起雙手:"好,我不碰你。"喉結滾動數次,才啞聲道:"但你的決定,我不同意。"
林楚楚仍陷在方才觸碰引發的恐懼中,根本無暇分辨他說了什麼。
那只手掌錮住她的力道,與昨晚如出一轍,瞬間將她拖回可怕的記憶裏。
她聽不進任何話語,只剩下逃離的本能。
當察覺鉗制消失,她立刻像離弦的箭般沖向門口。
門鎖轉動的聲響還未落定,人已經消失在走廊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