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沐染赤着腳,身上只鬆鬆垮垮地披着一件黑色的絲綢浴袍,踩在冰冷堅硬的黑曜石地板上。
水珠順着她未擦幹的發梢滴落,滑過修長的脖頸,沒入那片深邃的黑色布料之中,勾勒出引人遐想的溼痕。
她的手上,還拿着那朵紀塵留下的,純白無瑕的梔子花。
清冽的香氣,像一只溫柔的手,安撫着她因爲連番算計而繃緊的神經。
紀塵。
這個男人,和她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裴深的愛是囚籠,蘇玉的愛是遊戲,而這個紀塵……他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山谷裏吹過的風,幹淨,純粹,不求回報。
白沐染將花湊到鼻尖,又嗅了一下。
越是這樣,就越是可疑。
在這座充滿了欲望和廝殺的世界裏,一個純粹的“好人”,根本不可能活到等級榜第五。
白沐染的眼底,閃過一絲濃厚的興趣。
就像是頂級的美食家,在品嚐了無數珍饈後,忽然發現了一道從未見過的,充滿了神秘感的菜肴。
她現在,很想剖開這道菜,看看裏面究竟是什麼味道。
就在她思索的時候,腦海裏,那道被子初強行屏蔽的,聒噪的精神鏈接,終於被重新打開了。
【主……主主主……主人!】
子夏的聲音,像是一顆延遲爆炸的炸彈,猛地在她的精神世界裏炸開!
他的聲音完全變了調,不再是平日裏的瘋狂嗜血,而是充滿了某種……難以言喻的,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的驚慌和羞惱!
【您您您……您快把衣服穿好!不!別穿!也不是……我的意思是……啊啊啊啊!】
【那些混蛋!蘇玉!裴深!他們都看到了!他們怎麼敢!我一定要把他們的眼珠子挖出來泡酒!還有那個紀塵!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子夏在她的精神識海裏,已經徹底語無倫次。
他那狂熱的戰意和嗜血的殺氣,此刻被一種更加洶涌、更加滾燙的情緒所取代。
他感覺自己的系統內核都快要燒化了!
主人那副……那副被水汽蒸騰得泛着粉色,如同最上等的暖玉般的身體,怎麼能被那群肮髒的男人窺探!
那是只屬於他的!
不……連他自己,都不敢……不敢那麼放肆地去看……
白沐染被他吵得腦仁有點疼,卻覺得有些好笑。
她心念一動,意識沉入了自己的精神識海。
這裏是屬於她的絕對領域,她可以隨心所欲地構建一切。
此刻,她的精神識海中,代表着子夏的那個紅發血瞳,俊美邪肆的身影,正抱着頭蹲在地上,整個人都像一只被煮熟的大蝦,從臉頰紅到了脖子根,頭頂上甚至還冒着象征着系統過熱的滾滾蒸汽。
他一邊碎碎念着要殺了所有人,一邊又偷偷地,用眼角的餘光,瞄向白沐染的意識體。
而在他不遠處,代表着子初的那個銀發冰瞳,清冷孤傲的身影,則是一如既往地,如同萬年不化的冰雕般,靜靜地站着。
只是……
白沐染的目光,落在了他那雙平日裏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耳朵上。
那耳尖,此刻,竟染上了一抹極其淺淡的,若不仔細看根本無法發現的薄紅。
像是純白的雪地上,落下了一片桃花。
白沐染嘴角的弧度,越發玩味。
她沒有理會還在抓狂的子夏,而是將意識“走”到了子初面前。
“子初,分析報告。”
她的聲音,帶着一絲慵懶的笑意。
子初的身影,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
他沒有立刻回答。
這對於一個以邏輯和效率爲最高準則的戰鬥分析系統來說,是絕不應該出現的延遲。
“……報告。”
過了足足三秒,他那清冷如冰泉的聲音才緩緩響起。
“宿主已成功激化蘇玉與裴深的矛盾,並利用混亂,在三十秒內完成兩次‘掠奪’,等級提升至九級。此次行動,收益評估爲:S+。風險評估爲:A-。綜合評價……”
“停。”
白沐染打斷了他那公式化的匯報。
她饒有興致地,圍繞着子初的意識體,慢悠悠地“走”了一圈。
“我問的,不是這個。”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惡魔的低語。
“我問的是,你們剛才,都看到了什麼?”
一句話,讓整個精神識海,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還在地上畫圈圈的子夏,瞬間石化,連蒸汽都不冒了。
子初那挺得筆直的背影,更是徹底僵住,仿佛連數據流都停止了運轉。
白沐染看着他們兩個的反應,心情愈發愉悅。
她發現,逗弄這兩個名義上是“系統”,實際上卻保留着人性的小家夥,遠比跟外面那些瘋子鬥智鬥勇,要有趣得多。
“怎麼?處理器都燒了?”
她伸出意識凝結成的手指,輕輕點了一下子初的後背。
子初的身體,猛地一顫。
那抹薄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他的耳尖,蔓延到了他那張常年沒有表情的俊臉上。
他猛地轉過身,那雙冰藍色的瞳孔裏,第一次出現了——一絲慌亂。
“……檢測到未知數據溢出。”
他的聲音,依舊努力維持着平穩,卻帶上了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緊繃。
“建議宿主……穿着得體,以維持系統內部環境的穩定。”
他說得一本正經,像是在匯報什麼重大的技術問題。
但那張泛紅的臉,和不敢與她對視的眼神,卻徹底出賣了他。
“噗嗤。”
白沐染終於忍不住,在空無一人的奢華臥室裏,低低地笑出了聲。
原來她這兩個系統,一個是會害羞的瘋批,一個是會臉紅的冰山。
還真是……可愛得緊。
“系統不穩定?”
她看着子初,眼裏的笑意更濃了,“是嗎?我怎麼覺得,你們現在……才更像人一點?”
說完,她不再逗他,轉而看向已經快把自己埋進地裏的子夏。
“還有你。”
“別整天喊着殺這個殺那個,吵得我頭疼。”
她的聲音恢復了平日的清冷。
“一個只能看,甚至連幫我穿件衣服都做不到的系統……”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
“除了當個沒用的廢物,還能做什麼?”
轟!
這句話,對子夏的刺激,遠比看到她身體的刺激,要大上千倍萬倍!
廢物!
他最恨的,就是這兩個字!
“我不是廢物!”
子夏猛地從地上站起來,那雙紅色的眸子裏,重新燃起了瘋狂的火焰!
只不過,這一次的火焰,不再是單純的殺戮和毀滅,而是夾雜着一種更加偏執、更加熾熱的……渴望!
他要親手爲她穿上最華麗的衣服,也要親手,撕碎所有敢於覬覦她的敵人!
看着重新燃起“鬥志”的子夏,白沐染滿意地點了點頭。
搞定了這兩個不省心的家夥,她才終於有心情,打量自己未來的“家”。
她走向那面幾乎占據了整面牆的巨大衣櫃,隨手拉開了櫃門。
下一秒,她愣住了。
想象中應該掛滿冒險裝備和戰鬥服的衣櫃裏,空空如也。
不,也不是空的。
衣櫃的最中央,靜靜地懸掛着一件衣服。
那是一條裙子。
一條用仿佛流動的火焰般的布料制成的,樣式極其大膽的深紅色長裙。
深V的領口幾乎要開到肚臍,後背更是完全裸露,只剩下幾根纖細的帶子交叉固定。高開叉的裙擺,預示着只要穿上它的人稍稍走動,便會露出整條修長的大腿。
這根本不是一件衣服。
這是一件充滿了挑釁和欲望的戰袍。
而在裙子的領口處,別着一張黑色的,用銀色墨水書寫的卡片。
字跡龍飛鳳舞,張揚至極。
【鳥籠已經爲你備好。】
【現在,該讓我看看,我美麗的鳥兒,是否懂得該如何爲主人歌唱了。】
【——蘇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