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覺得自己的心髒都快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
他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面對一兩只野狼可能還有機會爬到樹上，可現在外面是……是動物園造反了嗎？
而身邊這兩個人，非但不害怕，反而一臉“與有榮焉”的表情，還在那兒說什麼“聖人講道”、“萬獸臣服”。
臣服？
林凡死死地盯着最前方那頭吊睛白額虎眼中閃爍的綠光，怎麼看都覺得那裏面寫滿了“想吃宵夜”。
“兩位，別……別分析了，”林凡的聲音都有些發顫，“趕緊想想辦法，我們是不是……應該躲回屋裏去？”
蕭辰聞言，卻是傲然一笑，向前一步，擋在了林凡身前。
“前輩放心！有弟子在，絕不容許這些凡獸驚擾到您！”他以爲林凡是嫌這些野獸太過喧譁，擾了清淨，“前輩，您只需稍待，弟子這就將它們驅散！”
說罷，他身上那股剛剛內斂的元嬰期威壓，便要釋放而出。
然而，還不等他有所動作，一股遠比他強大百倍、充滿了暴戾與血腥氣息的恐怖威壓，如同山崩海嘯一般，從山林深處席卷而來！
“嗷嗚——！！！”
一聲仿佛能震裂蒼穹的狼嚎，響徹整片山脈。
在這聲狼嚎之下，原本匍匐在地的上千只野獸，竟齊刷刷地將頭埋得更低，身體瑟瑟發抖，發出了恐懼的嗚咽聲。
蕭辰和柳如煙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這……這是……化形巔峰的大妖！”蕭辰的聲音中充滿了駭然與難以置信，“這等妖王，怎麼會出現在這種靈氣稀薄的外圍山脈？”
柳如煙的嬌軀也繃緊了，她下意識地護在林凡的另一側，美眸中滿是凝重。
元嬰初期，在宗門內已是核心弟子，足以鎮守一方。但面對一頭化形巔峰，相當於元嬰大圓滿的妖王，他們二人聯手，恐怕也撐不過十個回合！
更何況，這頭妖王的氣息，比她見過的任何一位宗門元嬰巔峰的長老，都要來得更加凝實與凶悍！
麻煩大了！
他們毫不懷疑，這頭妖王，就是被前輩的“大道天音”吸引而來的！
只是不知，它……是敵是友？
在兩人緊張的注視下，獸群自動分開一條道路。
一頭身形堪比小山、通體青鱗、頭生獨角的猙獰巨狼，踏着沉重的步伐，緩緩走出。它的每一步，都讓大地微微震顫。那雙血月般的眸子，死死地鎖定在小院之內，最終，定格在了林凡的身上。
林凡：“……”
如果說剛才只是害怕，那麼現在，他感覺自己的靈魂都快出竅了。
狼！好大一只狼！還會發光！這他媽是狼還是哥斯拉啊！
完了完了，今天怕是要交代在這裏了。
他雙腿發軟，幾乎要站立不穩。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卻讓所有人都驚掉了下巴。
只見那頭威壓滔天、煞氣逼人的青月狼王，在距離籬笆還有十丈遠的地方，停下了腳步。它收斂了所有的凶威，那雙血月般的眸子中，暴戾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了敬畏、恐懼與狂熱的復雜情緒。
然後，在所有人不可思議的目光中，它那顆高傲的、從未向任何人低下的頭顱，緩緩地，緩緩地垂了下去。
它那小山般的身軀，四肢彎曲，匍匐在地。
對着林凡，行了一個妖族之中，表示最高敬意與臣服的……五體投地大禮！
整個世界，仿佛都在這一刻靜止了。
蕭辰和柳如煙，已經徹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們的腦海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妖王……叩拜！
一頭化形巔峰的妖王，竟對着前輩，行此大禮！
這是何等震撼的畫面？這是何等至高無上的榮耀？
前輩的“道”，究竟已經達到了何等恐怖的層次，才能讓一頭桀驁不馴的妖王，都爲之折服，甘心俯首？！
他們看向林凡的背影，那道身影，在月光下，仿佛被鍍上了一層神性的光輝，變得無比高大，無比偉岸，仿佛撐起了整片天地。
然而，這位“高人”此刻的內心活動卻是：
它……它是在拜我嗎？不對，這是……準備撲過來之前的蓄力動作吧？電視裏不都這麼演的嗎？猛獸攻擊前，都會先把身體壓低！
想到這裏，林凡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恐懼。
他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抄起石桌上那把用來彈奏的古琴，就朝着青月狼王的方向，用力揮了過去，同時聲嘶力竭地大吼一聲：
“滾開！你這怪物！”
他這一吼，純粹是給自己壯膽。
然而，這一聲大吼，配合他揮舞古琴的動作，落在青月狼王眼中，卻無異於神罰降臨！
它看到，那位至高無上的存在，似乎……對自己很不滿！
他手中的那張琴，更是散發着讓它妖魂都爲之凍結的恐怖道韻！
青月狼王嚇得魂飛魄散，它哪裏還敢有半分停留？
可就在這時，一聲充滿了無盡蔑視與高傲的“咯”聲，從菜地旁的雞窩裏傳了出來。
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在場每一個生靈的耳中。
青月狼王那龐大的身軀猛地一僵，它緩緩轉動頭顱，用眼角的餘光，瞥向了那個雞窩。
只一眼，它那雙血月般的眸子，瞬間被無盡的恐懼所填滿！
它看到了什麼？
它看到了一雙金色的、仿佛蘊含着宇宙生滅、燃燒着不朽神焰的……鳳瞳！
那股源自於血脈最頂端的、至高無上的神獸威壓，如同億萬座神山，轟然壓在了它的妖魂之上！
神……神凰！
傳說中早已滅絕的太古神獸！
“噗通！”
青月狼王連滾帶爬地掉頭就跑，速度比來時快了十倍不止，慌不擇路之下，還撞倒了好幾棵大樹。轉眼間，就消失在了山林深處，連一絲氣息都不敢留下。
隨着妖王逃遁，外面那上千只野獸也如蒙大赦，瞬間作鳥獸散，跑得幹幹淨淨。
小院外，再次恢復了寧靜。
林凡愣愣地保持着揮舞古琴的姿勢，看着空空如也的林子，有些發懵。
“咦？……被我嚇跑了？”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古琴，又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一臉的難以置信。
難道……我剛才那一下，看起來特別有氣勢？
蕭辰和柳如煙也從震撼中回過神來。他們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劫後餘生的慶幸與更加狂熱的崇拜。
蕭辰走上前，恭敬地說道：“前輩神威，弟子佩服得五體投地！您只是輕喝一聲，便驚退了那化形妖王！這才是言出法隨的無上境界！”
柳如煙也補充道：“方才那妖王，似乎還惹怒了前輩院中的……那只神禽，這才屁滾尿流地逃了。想來，它也是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再叨擾前輩清淨。”
林凡聽着他們的分析，覺得好像……也有點道理？
難道真是自己養的那只大公雞，叫聲比較特別，把狼給嚇跑了？
不管怎樣，危機解除了就好。
他鬆了口氣，將古琴放回桌上，只覺得身心俱疲。
“行了行了，都別站着了，今天晚上動靜太大了，趕緊休息吧。”林凡擺了擺手，轉身準備回屋睡覺。
然而，他剛走兩步，眼角的餘光，卻瞥見籬笆外的草地上，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閃閃發光。
好像是剛才那頭大怪物逃跑時，掉下來的？
他好奇地走過去，借着月光一看，發現是一株通體血紅、長得像靈芝一樣的東西，上面還有九個小孔，正散發着淡淡的幽香和柔和的光芒。
“這是什麼菌子？長得還挺別致。”林凡撿了起來，聞了聞，覺得味道還不錯，“明天早上拿來燉雞湯，應該挺補的。”
他身後，蕭辰和柳如煙看着他手中那株“菌子”，喉嚨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眼神中充滿了羨慕。
九竅血靈芝！
千年開花，千年結果，再千年方能成熟的無上聖藥！
傳聞服用一株，便能肉白骨，活死人，更能洗髓伐脈，增加百年精純修爲！
那妖王，竟是將此等神物，作爲……賠罪的禮物，留了下來！
而前輩，竟然……打算拿它來燉雞湯？！
暴殄天物！不，這才是前輩的境界！視聖藥如凡菌，萬般神物，於他而言，不過是口腹之欲的點綴罷了。
就在衆人心思各異，以爲今晚的鬧劇終於要落下帷幕之時。
“噗通。”
一聲輕微的、身體倒地的聲音，從院門口的方向傳來。
林凡、柳如煙、蕭辰三人聞聲，齊齊轉頭望去。
只見小院那簡陋的木門外，一道黑色的身影，軟軟地癱倒在地。
那是一個女子。
她穿着一身與柳如煙的仙氣飄飄截然不同的、緊身的黑色勁裝，將火爆的身材勾勒得淋漓盡致。一頭如瀑的黑發散亂在地，臉上蒙着黑紗，看不清容貌，但僅從那露出的半截雪白下巴和精致的唇形，便可斷定，這定是一位絕色佳人。
此刻，她似乎已經失去了意識，但右手，卻依然死死地攥着一樣東西。
那是一塊黑色的、非金非玉的令牌，令牌之上，用殷紅的血，勾勒着一個古樸的“琴”字。
最令人心驚的是，在她的左肩處，一個猙獰的傷口正在不斷地滲出黑色的血液，將她身下的土地都染上了一層不祥的色彩。
柳如煙的瞳孔，在看到那塊令牌的瞬間，猛地一縮！
“魔音門……血琴令！”
她的聲音中，帶着一絲前所未有的警惕與敵意。
而那昏迷的女子，仿佛是在回應她的聲音，又仿佛是在夢囈，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從唇間，吐出了幾個微弱卻清晰的字眼。
“天音……引路……救我……”
話音剛落，她便徹底昏死了過去。
月光下，小院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林凡看着門口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受傷的神秘黑衣女子，又看了看身邊神情劇變的柳如煙和蕭辰。
他感覺，自己的腦袋，已經變成了一團漿糊。
這個平靜的夜晚，似乎……才剛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