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天站在一旁,聽着小糖糖那細弱的哭腔,常年跟着戰北庭見慣了商場冷硬的漢子,此刻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他偷偷抹了把臉,喉結滾動着,聲音都帶着顫:“這孩子……怎麼就這麼命苦?到底是什麼喪良心的,能對這麼小的娃下這種狠手?這麼粉雕玉琢的小人兒,被逼得連活都不想活了……”
戰北庭懷裏的小身子還在發顫,那一聲聲“沒人要”像針似的扎在他心上。
他本不是愛管閒事的人,商場上的殺伐果斷讓他習慣了冷硬,可看着懷裏這雙蓄滿淚水的小鹿眼,心頭那股莫名的煩躁竟漸漸化成了憐惜。
他自己都覺得奇怪——向來對哭鬧孩童避之不及的他,此刻竟想把這小奶團子護在懷裏,讓她再也掉不出一滴淚。
他抬手,小心翼翼地脫下身上價值不菲的定制西裝,將糖糖嚴嚴實實地裹了起來。
西裝上還帶着他身上清冽的雪鬆味,意外地讓糖糖顫抖的身子安穩了些。他的聲音低沉,卻帶着不容置疑的篤定:“別人不要你,我要。
從今天起,我養你。放心,往後再沒人敢動你一根手指頭。”
糖糖被裹在溫暖的西裝裏,聞言猛地抬起頭,溼漉漉的睫毛上還掛着淚珠,像沾了晨露的蝶翼。
她瞪着圓溜溜的大眼睛,滿是不可置信:“真……真的嗎?”小奶音軟得發虛,“舅媽說,糖糖是賠錢貨,吃得多,還會闖禍,養着就是浪費糧食……帥哥哥你真的要養糖糖嗎?”
她小手攥着西裝衣角,指節都泛了白,又怯生生地往後縮了縮:“而且……而且舅媽說糖糖是災星,會克死人的……不行,糖糖不能害了你……”
這話一出,戰北庭的眉峰瞬間蹙起,眼底翻涌着駭人的冷意。
他沒再多說,只將糖糖往懷裏緊了緊,那力道帶着不容抗拒的霸道,卻又小心得沒弄疼她分毫。
他揚聲沖還在發怔的季天低吼:“季天!愣着幹什麼?開車!去最近的醫院!”
懷裏的小奶團子這時已經有些迷糊了,許是落水受了寒,又或許是哭脫了力,她的小臉燙得驚人,嘴裏開始斷斷續續地喊着“麻麻”。
“麻麻……糖糖冷……好冷啊……”
“麻麻……你是不是不要糖糖了……”
“糖糖錯了……再也不惹你生氣了……你回來好不好……”
那細碎的囈語像小鉤子,勾得人心頭發緊。戰北庭低頭看着她燒得通紅的小臉,向來冷硬的輪廓柔和了幾分,連抱着她的動作都更輕了些。
到了醫院,急診醫生一看糖糖的樣子,當即就火了,指着戰北庭的鼻子訓斥:“你們當家長的怎麼回事?
孩子燒成這樣才送來?還穿着溼衣服!是想讓她燒出個好歹嗎?這麼小的孩子經得起這麼折騰?”
戰北庭一身寒氣,平日裏誰敢這麼跟他說話?
可此刻看着病床上小臉皺成一團的糖糖,他竟一句反駁的話都沒說,只沉聲道:“麻煩醫生,一定要治好她。”那語氣裏的急切,連季天都沒聽過。
糖糖被推進急救室時,小臉還在不安地蹭着戰北庭剛才裹在她身上的西裝,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季天看着自家總裁杵在走廊裏,背影竟透着幾分落寞,忍不住上前:“總裁,您真打算養這孩子?要不要我去查查她的身世?她家裏人……”
“查。”戰北庭沒回頭,聲音冷得像冰,“把她舅媽一家,還有所有欺負過她的人,都給我查清楚。”頓了頓,他補充道,“你先回去,明天把資料送到我辦公室。這裏我守着。”
季天還想勸他休息,可看他那不容置喙的樣子,只能應了聲“是”,悄悄退了出去。
空曠的走廊裏,只剩下戰北庭一人,他望着急救室亮着的紅燈,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袖口,那裏似乎還殘留着小奶團子身上淡淡的奶香味。
不知過了多久,急救室的燈滅了。醫生說糖糖只是急性肺炎,好在送得及時,沒什麼大礙,就是得好好養着。
戰北庭守在病床邊,看着糖糖睡着時還微微蹙着的眉頭,心裏竟有些不是滋味。
第二天清晨,糖糖迷迷糊糊地醒了。陽光透過窗戶灑在被子上,暖融融的,可她一睜眼就慌了——
這不是舅媽家那冰冷的小閣樓,也不是池塘裏刺骨的水。她扭頭,看見床邊坐着個好看的男人,正垂眸看着文件,側臉的線條冷硬又好看,正是昨天救了她的“帥哥哥”。
她想起自己是累贅,不能連累好人。於是小奶團子悄悄掀開被子,赤着腳,像只偷溜的小貓,踮着腳尖往床邊挪。
她的動作輕極了,生怕吵醒了他,可剛踩在冰涼的地板上,身後就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帶着點不易察覺的沙啞:“你想去哪?打算就這麼跑了?”
糖糖嚇得渾身一僵,小手猛地抓住了床單,像只被抓包的小老鼠,慢慢轉過身來。
她低着頭,小肩膀微微聳動,聲音細若蚊蚋:“帥……帥哥哥,對不起……糖糖不是故意的……糖糖就是覺得,不能連累你……”
戰北庭放下文件,抬眸看她。小姑娘光着腳丫,白嫩嫩的腳底板沾了點灰,身上寬大的病號服晃蕩着,顯得她越發瘦小。
他心裏那點剛壓下去的煩躁又冒了上來,卻不是生氣,而是心疼。
他朝她伸出手,語氣依舊帶着慣有的霸道,卻沒了往日的冰冷:“過來。”
糖糖猶豫了一下,小手絞着衣角,一步三回頭地挪到他面前,像只怯生生的小兔子。“帥哥哥,你讓我走吧……糖糖會自己找地方的,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戰北庭看着她這副懂事得讓人心疼的樣子,無奈地嘆了口氣,他彎腰,將這小不點一把抱進懷裏,力道不大,卻穩穩當當的。小奶團子在他懷裏僵了一下,鼻尖蹭到他身上清冽的氣息,竟莫名覺得安心。
他低頭,看着懷裏眨巴着大眼睛的小家夥,一字一句道:“以後,別叫我帥哥哥了。”
糖糖愣住了,眼底閃過一絲失落——他是不是反悔了?
卻聽男人繼續道:“叫我爸爸。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家人。”
他頓了頓,指腹輕輕擦去她眼角的淚珠,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不用怕連累我,我戰北庭,還沒怕過誰連累。”
小糖糖徹底懵了,圓溜溜的眼睛瞪得溜圓,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像兩只受驚的小蝴蝶。她頭上的小呆毛隨着她的動作輕輕晃動,蹭過戰北庭的下巴,有點癢。
“粑……粑粑?”她試探着開口,聲音軟得像棉花糖,“糖糖……也可以有粑粑嗎?”
戰北庭看着她眼裏的期盼和不安,心頭一軟,鄭重地點頭:“對。”
“那……那粑粑是不是不會不要糖糖?不會嫌糖糖是累贅?”小奶團子的聲音帶着哭腔,卻又充滿了小心翼翼的期待。
“不會。”戰北庭的聲音篤定得像承諾,“既然我當了你爸爸,就會對你好。只要你願意,以後你就是戰家唯一的小公主,我會把你寵上天。”
小糖糖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像是在確認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忽然,她伸出小手,緊緊抱住了戰北庭的脖子,把小臉埋在他頸窩裏,放聲大哭起來。那哭聲裏沒有了之前的絕望,滿是委屈和終於找到依靠的釋然。
哭了好一會兒,她才抬起哭花的小臉,吸了吸鼻子,用帶着濃重鼻音的小奶音,清清楚楚地喊了一聲:
“粑粑!”
戰北庭渾身一僵,隨即,一股從未有過的暖流涌遍四肢百骸。他抬手,輕輕拍着懷裏小家夥的背,眼底那萬年不化的寒冰,似乎在這一刻,徹底消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