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銳的警報聲像是捅破了一個巨大的、充滿恐懼的馬蜂窩。走廊外腳步聲雜亂，呼喊聲、指令聲、以及某種非人的咆哮和撞擊聲混雜在一起，不絕於耳。
那個拿着失效注射器的研究員嚇得臉色慘白，下意識地就想往病房外跑，去找大部隊。
零動了。
快得只剩下一道殘影！
他根本沒用那根廢了的注射器，而是直接用那只剛剛還顯得“虛弱無力”的手，並指如刀，精準無比地劈在研究員的頸側動脈上。
研究員眼睛一翻，一聲沒吭就軟倒在地，手裏的注射器“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零看都沒看他一眼，動作沒有絲毫停頓。他一把扯掉身上所有的傳感器貼片和輸液管，翻身下床。腳步略微虛浮了一下——長時間的臥床僞裝讓肌肉有些惰性，但強大的身體控制力讓他瞬間調整過來。
他飛速扒下研究員的白大褂套在自己身上，雖然有些緊，但勉強能穿。又從研究員口袋裏摸出一張身份卡和一個看起來像是電子記事本的小設備。
做完這一切，他只花了不到十秒。
病房門的觀察窗上，晃過奔跑的人影。
零深吸一口氣，集中意念。
規則感知，最大化！
嗡——
世界的面目瞬間改變。牆壁仿佛變得透明，他能“看到”門外走廊上奔跑的警衛的熱能輪廓，能“感知”到空氣中混亂穿梭的無線電指令，能“聽到”更遠處那個所謂“高危樣本”散發出的、如同風暴般的狂暴精神亂流。
更重要的是，他“看”清楚了整個觀測所這一層的結構布局，以及所有電子鎖和監控探頭的信號線路走向。
他的目標不是正門，那裏肯定是混亂和封鎖的中心。
他的目標是——通風管道。
觀測所這種地方，必然有復雜的通風系統，而且爲了檢修，管道口通常不會太小。這是他早就通過感知留意到的潛在路徑。
他走到病房角落，那裏有一個不起眼的通風口格柵。格柵是用螺絲固定的，但他沒有工具。
零伸出手指，按在冰冷的金屬格柵上。
規則靜默——目標：金屬疲勞度與結構應力。
一種極其細微的高頻振動順着他指尖傳遞出去，作用於固定螺絲和格柵本身的金屬結構內部。
這不是破壞，而是加速其“老化”和“疲勞”。
短短兩三秒後，他輕輕一拉。
“嘎吱——”
四個固定螺絲連同周圍的金屬框架，竟然如同腐朽了多年的爛木頭一樣，無聲地碎裂、脫落！整個通風口格柵被他輕鬆取了下來！
身後傳來撞門聲！顯然有其他警衛聽到了這邊的異響，或者通過別的監控發現了異常。
零毫不猶豫，身體一縮，像一只靈巧的貓，瞬間鑽進了黑暗的通風管道，同時反手將取下的格柵虛掩回原處——從外面看，似乎並無異常，只是螺絲不見了。
“砰！”病房門被撞開。
“人呢？！”
“地上！小劉倒了！”
“搜！他肯定跑不遠！”
警衛的呼喊聲被隔絕在管道之外。管道內一片漆黑，彌漫着灰塵和金屬的氣息。
零趴在管道裏，屏住呼吸，再次展開規則感知。
他需要避開主通風道，那裏可能有傳感器。他“看”着那些能量流動的脈絡，選擇了一條信號最微弱、似乎是通往廢棄區域的支路，開始艱難地爬行。
管道狹窄，但對於他現在的身材來說還算勉強能通行。爬行發出的微弱聲音，被他用極其精細的靜默力場包裹着，幾乎無法傳出管道外。
他的感知如同觸須般向前延伸，提前避開有微弱電流通過的在線傳感器，摸索着前進的方向。
警報聲和混亂似乎主要集中在下面幾層。他所在的這一層，警戒反而因爲大部分人手被調往B7區而顯得有些空虛。
爬行了不知道多久，他根據感知到的結構判斷，應該已經離開了醫療觀察區，來到了更邊緣的地帶。
前方出現了一個垂直向上的管道井，井壁有供檢修的爬梯。上方傳來新鮮空氣的味道，還夾雜着一絲……雨水的溼氣？
出口？
零心中一動，小心翼翼地向上攀爬。
爬了大約兩層樓的高度，管道井頂端是一個風扇出口。風扇已經停止運轉——大概是爲了應對內部的混亂，部分非核心區域的通風系統被關閉了。
他透過風扇葉片的縫隙向外看。
外面似乎是一個堆放雜物的房間，沒有燈光。但更重要的是，他感知到了一縷極其微弱的、來自外界自然環境的無線電噪音和風雨聲！
這裏靠近外牆！
零再次伸出手，按在風扇馬達和固定軸上。
規則靜默——目標：軸承潤滑與金屬連接。
細微的振動再次傳出。
幾秒後，他輕輕一推，整個風扇組件連同馬達，竟然悄無聲息地從固定座上鬆脫開來，被他小心翼翼地搬到一邊，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洞口出現在眼前。
零鑽了出去，落在布滿灰塵的雜物之中。他迅速環顧四周，房間很大，堆滿了廢棄的儀器和家具，一扇巨大的、布滿鐵鏽的百葉窗緊閉着，窗外風雨交加。
他走到窗邊，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向外望去。
外面是觀測所的高牆，以及更遠處荒蕪的山丘。夜色濃重，雨點噼裏啪啦地打在窗戶上。
自由就在眼前。
但他沒有立刻破窗而出。
他的規則感知告訴他，外面的圍牆上布滿了高壓電網和運動傳感器，更遠處還有巡邏的探照燈。盲目沖出去，立刻就會變成靶子。
他需要制造一個更大的混亂，一個能吸引所有火力的混亂。
他的目光，投向了房間角落裏，一堆被防塵布蓋着的、看起來像是老舊服務器機櫃的東西。機櫃旁邊，還有一個鏽跡斑斑的工業氧氣瓶和乙炔瓶——似乎是以前維修切割留下的。
一個計劃瞬間在他腦中形成。
他走到服務器機櫃前，扯下防塵布。機櫃很老，線路雜亂，但核心供電線路依然清晰可辨。
他又檢查了一下氧氣瓶和乙炔瓶，壓力表顯示都還有不少存量。
他將兩個氣瓶的閥門擰到最大，然後用力將其推倒，讓噴射口對準了那堆老舊的服務器機櫃。易燃的乙炔和助燃的氧氣嘶嘶地噴射而出，迅速在空氣中混合。
然後，他走到服務器的主電源線前。
規則靜默——目標：絕緣層老化。
指尖劃過，電線外皮迅速變得酥脆。
他扯掉一段絕緣外皮，露出裏面銅線。然後將乙炔/氧氣混合氣體的噴射口，對準了裸露的銅線。
最後，他退到房間另一端的角落，找了一個厚重的金屬櫃子作爲掩體。
他深吸一口氣，集中了此刻所能調動的最大精神力。
規則靜默——目標：空氣介電常數（極小範圍）。
一道無形之力作用於混合氣體噴射口與裸露電線之間的極小範圍空間，強行降低了那片空氣的絕緣能力（擊穿電壓）。
嘶嘶噴出的、高度易燃易爆的混合氣體，在與裸露電線發生的微小電弧接觸的瞬間——
轟！！！！
一場劇烈的爆炸轟然發生！
火焰和沖擊波瞬間吞沒了那堆服務器機櫃，並向四周猛烈擴散！房間的窗戶玻璃被震得粉碎！火光沖天而起！
巨大的爆炸聲甚至暫時壓過了警報和風雨聲！
觀測所內部，所有監控屏幕都劇烈閃爍了一下，靠近爆炸區域的監控瞬間黑屏！
“報告！C區邊緣發生劇烈爆炸！原因不明！”
“火勢正在蔓延！”
“調動所有可用人手前往C區！快！”
整個觀測所的注意力，瞬間被這起突如其來的“嚴重事故”吸引了過去。圍牆上的探照燈和巡邏力量下意識地轉向爆炸發生的方向。
就在這片極致的混亂和注意力被吸引的刹那！
零如同鬼魅般從爆炸房間另一側破碎的窗口躍出！身體在空中蜷縮，精準地避開了一道因爆炸沖擊而暫時失效的高壓電網區域！
落地，翻滾，消力。
冰冷的雨水瞬間打溼了他的全身，卻讓他感覺無比清醒。
他沒有任何停頓，如同融入夜色的獵豹，向着遠處黑暗的山林，發足狂奔。
規則感知開到最大，幫他規避着腳下可能的障礙和遠處掃來的探照燈光束。
身後，是沖天火光、刺耳警報和觀測所內部更加混亂的喧囂。
前方，是未知的自由，和即將到來的、更加殘酷的積分賽。
零回頭，最後看了一眼那片在雨夜中燃燒的混亂之地，眼神冰冷如鐵。
然後，他轉過頭，毫不猶豫地扎進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第一步，逃出生天。
下一步，該輪到他來制定規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