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宥從屋內出來時。一陣清脆的笑語隨風而來。
他循聲望去,正看見蘇亦霜站在一堆桃花瓣和幾個大壇子中間,正側頭與身旁的丫鬟說着什麼,眉眼彎彎,笑意盈盈。
他腳步一頓,不由自主地停在原地。
元宥心中不禁生出幾分訝異。她身上沒有半分當家主母的架子,與下人們的相處自然而親近,仿佛她們不是主仆,而是相伴多年的姐妹。
更讓他心驚的是她身上那股鮮活的生命力,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帶着一種未經雕琢的坦率與真誠。
歲月似乎格外偏愛她,未曾留下絲毫暮氣,反而沉澱出一種更爲動人的風韻。
元宥的目光,就這麼膠着在她身上,有些移不開了。
蘇亦霜似有所感,轉過頭來,正對上他有些怔忪的視線。
她沒有絲毫的局促,反而沖他揚起一個燦爛的笑。
那笑容猶如春日裏最明媚的一束光,毫無預兆地撞進元宥的心底,讓他猝不及防。
他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隨即如擂鼓般,一聲重過一聲,在胸腔裏劇烈地回響。
“元公子醒了?”蘇亦霜的聲音裏還帶着笑意,“我們正準備釀些桃花釀,公子可有興趣?親手釀上一壇,來年再喝,滋味可是大不相同。”
元宥迅速回過神,指尖微微蜷縮,以掩飾自己方才的失態。
他整了整衣袖,朝前走了幾步,唇邊漾開一抹溫和的笑意:“夫人的雅興,元某自然樂意奉陪。”
元宥到底是男子,力氣要大上不少,在蘇亦霜的指點下,那些看似繁瑣的工序,他也做得有模有樣。
很快,一壇專屬於他的桃花釀便大功告成。
他親手用紅布與泥封好壇口,抱着微沉的酒壇,跟着蘇亦霜走進了陰涼的地窖。
將酒壇穩穩地放在一處空位上,元宥拍了拍手上的塵土,直起身。
“好了!”蘇亦霜歡快地笑起來,聲音在安靜的地窖裏帶起一絲清亮的回響,“元公子,明年此時,你便可來取這壇酒。屆時,我定會掃榻相迎。”
地窖裏光線昏暗,只有一盞風燈在角落裏散發着橘黃色的微光。
蘇亦霜方才忙碌了一陣,光潔的額頭上沁出些許薄汗,幾縷不聽話的發絲被汗水沾溼,緊貼着她細膩的肌膚,在微光下竟透出幾分活色生香的媚意。
元宥喉頭一緊,幾乎是不受控制地伸出了手。
他的指腹溫熱幹燥,帶着一絲薄繭,輕輕拂過蘇亦霜的額角,將那縷溼發攏到了她的耳後。
肌膚相觸的瞬間,兩人都是一僵。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滯,空氣裏只剩下彼此交錯的呼吸聲。
那股子混合了桃花、泥土與女子馨香的氣息,變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曖昧。
元宥猛地收回手,像是被燙到一般。
他將手握成拳,抵在唇邊,有些不自然地輕咳一聲,率先移開了視線:“夫人,此地似乎有些悶熱。我方才好像聞到一股硫磺之氣,不知府上可有溫泉?我想去洗漱一番。”
蘇亦霜的心跳早已亂了章法。
方才那成熟男性的氣息,夾雜着他指尖的溫度,毫無防備地侵染了她所有的感官。
自夫君離世後,她何曾與男子有過如此近的接觸,一時間,只覺得臉頰滾燙,心如擂鼓。
她慌忙地點頭,聲音都帶了些微不可察的顫抖:“有,有的。我,我這就讓人帶公子過去。”
元宥的餘光瞥見她小巧的耳廓已經染上了一層薄紅,心底那點莫名的躁動忽然就平復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隱秘的愉悅。
他維持着表面的鎮定,客氣地說道:“多謝夫人。夫人先請。”
他側身讓開通道,看着蘇亦霜略顯倉促地轉身離去,這才不着痕跡地鬆了口氣,待她的身影消失在地窖口,他方才邁步跟了出去。
夕陽透過窗格,斜斜地灑在紫檀木雕花的美人榻上,將空氣中的微塵都照得清晰可見。
蘇亦霜就那麼側臥在榻上,一身月白色的家常軟裙,鬆鬆垮垮地裹着她玲瓏有致的身段。
裙擺如流水般垂落在地,露出半截白皙纖細的腳踝。
她單手支着頭,烏黑如瀑的長發未曾束起,幾縷調皮的發絲順着臉頰滑落,貼在溫潤的肌膚上,襯得那張臉愈發嬌豔動人。
雙眸半眯着,似醒非醒,眼尾一顆小小的淚痣,平添了幾分說不盡的嫵媚風情。
錦書端着茶盤,輕手輕腳地一踏進房間,便瞧見了這般光景。
她呼吸一滯,心頭莫名地漏跳了一拍,臉上竟有些微微發燙。
自家夫人明明什麼都沒做,只是在那兒發着呆,卻偏生有種勾魂攝魄的魔力。
“夫人。”錦書將茶盤穩穩放在一旁的矮幾上,垂首輕聲喚道。
榻上的人兒懶懶地掀了掀眼皮,發出一聲帶着鼻音的輕嗯,像只饜足的貓兒。
錦書定了定神,這才開口請示:“夫人,今日的溫泉還泡嗎?奴婢方才聽人說,元公子……眼下還在溫泉池那邊,似乎並沒有出來的意向。”
她頓了頓,語氣裏帶着一絲顧慮:“雖說莊子裏的池子不止一個,可總歸有些不妥當。”
蘇亦霜聞言,終於有了些清醒的模樣。
她慢慢坐起身,裙衫順着她的動作滑落,露出一段光潔如玉的脖頸。
她歪了歪頭,纖長的手指無意識地卷着一縷發梢,動作慵懶又優雅。
“元公子……”她舌尖掃了下貝齒,輕聲念出那個名字,隨即問道,“他去的池子,離我常去的那處遠麼?”
錦書連忙回話:“回夫人,元公子去的是東邊的問山泉,和夫人經常去的那個鏡花池中間隔着一片翠竹林和假山,離得是挺遠的。
只是……終究是在一處莊子裏,奴婢怕沖撞了,也怕外人見了說閒話。”
蘇亦霜聽完,清麗的臉上並未有太多波瀾。
她來這莊子小住,爲的就是這裏的溫泉水。
都說女子常泡,能讓肌膚賽雪、吹彈可破。
她向來是個愛美的,即便成了寡婦,也從未在這件事上懈怠過半分。
更何況,她蘇亦霜的行事,何時需要因爲外人說幾句可能似是而非的話而改變?
她唇角牽起一抹極淡的笑意,那雙勾人的桃花眼望向錦書,說道:“無妨,兩邊既然隔得比較遠,礙不着什麼事,照舊去準備吧。”
“是,夫人。”錦書見她心意已決,便不再多勸,恭敬地應了一聲。
她福了福身子,轉身退下,自去張羅溫泉要用的花瓣、香膏和幹淨衣物。
房間內又恢復了安靜,蘇亦霜伸了個懶腰,柔美的曲線在陽光下展露無遺。
她赤着腳走下美人榻,踩在溫潤光滑的地毯上,一步一步踱到窗邊,推開了窗戶。
清新的風裹挾着院中花草的香氣涌了進來,讓她整個人都精神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