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會議室，我的手機突然尖銳地響起，是蕭恒。
“蘇蘇，你趕緊回來。” 他的聲音帶着不耐煩的催促，背景裏隱約有孩童的哭鬧聲，“小寶發燒了，你帶他去醫院。”
“你在家你怎麼不先送？我這正開着會...”
“我走不開！” 他粗暴地打斷，“青青一個人在家害怕，我得陪着。你趕緊打車回來，別廢話。”
電話被匆匆掛斷，聽筒裏只剩忙音。
會議室裏的同事都看過來，我抓起包往外沖。
明明早上出門時，小寶還趴在門口跟我說 “媽媽晚上帶我吃草莓蛋糕”，怎麼會突然發燒？
推開家門時，客廳裏一片狼藉。
柳青青裹着毛毯縮在沙發角，臉上掛着淚痕，看見我進來慌忙往蕭恒身後躲。
蕭恒正在給柳青青點奶茶外賣：“青青不怕，我這就給你點奶茶，要三分糖加珍珠對嗎？”
“小寶呢？”
我把包砸在地上，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蕭恒轉過身，眉頭擰成疙瘩：“在臥室睡着呢。早上帶他跟青青去遊泳館，這小兔崽子不懂事，遊泳時一腳踹在青青頭上，嚇得青青差點嗆水。”
我心頭一沉：“所以你怎樣對小寶了？”
“我把他頭按進水裏浸了兩下，我那是教訓他！”
蕭恒提高了音量，柳青青適時地咳嗽起來，他立刻放軟語氣拍着她的背，“青青剛化療完，哪禁得住他那麼踹？我讓他長長記性，誰知道他就嚇破膽了，回來就發燒。”
“你把他頭按進水裏？”
我渾身的血瞬間沖到頭頂，沖進臥室時，小寶正蜷縮在被子裏發抖，小臉燒得通紅，嘴裏喃喃喊着 “爸爸別淹我”。
我伸手去摸他的額頭，燙得像團火。
“蕭恒你還是人嗎？” 我抱着小寶往外沖，他不過六歲，怎麼經得起那樣的驚嚇，“他是你兒子！”
“你喊什麼！小心嚇到青青！”
蕭恒擋在門口，柳青青從他身後探出頭，怯生生地說：“蘇蘇姐，你別怪蕭恒哥，都怪我... 剛才我只是有點喘不上氣，他也是急壞了才...”
“滾開！” 我第一次對她動了怒，懷裏的小寶被驚醒，哇地一聲哭出來，死死攥着我的衣領，“媽媽，我怕...爸爸好壞...”
蕭恒的臉色變得鐵青：“青青現在還覺得頭疼，我走了誰照顧她？你帶小寶去醫院怎麼了？”
柳青青突然捂住肚子彎下腰，眼淚簌簌往下掉：“頭好疼...”
“青青！” 蕭恒立刻蹲下去扶她，回頭瞪我，“還不快走！總在這哭，吵得青青都身體不舒服了，趕緊帶小畜生走！”
我看着他小心翼翼把柳青青抱回沙發，輕聲細語地問 “要不要墊個靠枕”，再看看懷裏哭得幾乎抽過去的小寶，突然覺得眼前的男人陌生得可怕。
記得小寶三歲時第一次發燒到 39 度，蕭恒抱着孩子在急診室走廊來回踱步，襯衫被冷汗浸透了也不肯撒手。
護士扎針時小寶哭了兩聲，他眼圈紅得跟兔子似的，過後偷偷跟我說 “看見兒子哭，比我自己挨刀子還疼”。
那時候他總把 “我兒子” 掛在嘴邊，出差回來再累，也要先去親小寶的額頭，會把兒子架在脖子上逛遍整個公園，會因爲小寶說想吃城南的糖糕，特意繞遠路排隊買回家。
現在，一切都變了。
他能爲了柳青青一句 “害怕”，把發着高燒的兒子丟給我，甚至能說出 “小畜生” 這樣的字眼。
“蕭恒，” 我抱着小寶跨過門檻，聲音如冰：“你記着今天你說的話。”
他正忙着給柳青青蓋毛毯，頭也沒抬。
小寶在我懷裏漸漸退燒，迷迷糊糊地問：“媽媽，爸爸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我吻着他滾燙的額頭，突然想起結婚時蕭恒抱着我說 “以後咱們生個像你的女兒，像我的兒子，我一定把他們寵成小公主小皇帝。”
醫院走廊的消毒水味嗆得人眼睛發酸，把我從回憶拉回現實。
我抱着小寶排隊掛號，繳費，抽血，看着他被針扎得哇哇大哭，卻連個幫忙按住他的人都沒有。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是蕭恒發來信息：“看完病回個信息，別讓青青擔心小寶”。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沒有回信息，而是把他的號碼拉進了黑名單。
小寶在我懷裏睡着後，我給做律師的發小陸凡發去信息：“幫我速擬離婚協議。”
緊接着敲下一行字：“當年你說‘隨時等我嫁’，這句話還算數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