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的柴油味混着汗臭,熏得林深胃裏翻騰。他捏着褲兜裏那枚冰涼的五毛硬幣——這是昨夜網吧通宵後全部財產。車窗外的“蜂鳥電競中心”海報飛速掠過:“《零度紀元》城市海選賽!冠軍獎金5000元!職業俱樂部直通通道!”
獎金數字燙着他的視網膜。
直到下車站在電競中心台階下,他才看清海報最下方的小字:
【報名費:200元/隊】
“操...” 他低聲咒罵。摸遍所有口袋,皺巴巴的紙幣加鋼鏰:150塊3毛。暴雨前的悶風卷起沙塵,撲打着他洗得發白的牛仔褲。
街角“興隆數碼”的玻璃櫃台泛着油光。禿頭老板眼皮都沒抬:“雜牌鼠?最多三十。”
“去年買的,原價一百二...” 林深把鼠標推過去。缺了“F5”鍵的鍵盤被他用塑料袋裹着藏在垃圾桶後——那是最後的底線。
老板嗤笑,指甲摳着鼠標側翼的劃痕:“戰損成色,二十。”
櫃台後的電視正重播Titan的比賽。絢爛的技能光效中,“神諭之手”流淌着優雅的藍光。
林深閉上眼:“...五十。”
“二十五,愛要不要。”
鼠標被扔進角落的廢件箱,和一堆開裂的耳機作伴。林深攥着二十五塊錢走出當鋪,暴雨前的第一滴雨砸在他後頸,冰涼如蛇信。
抄近路鑽過小巷時,打鬥聲刺破雨幕。
“媽的!打職業的預備役就帶這點錢?!” 黃毛混混的球棍抵住一個紅發少年的額頭。少年眉骨開裂,血混着雨水流進脖頸,懷裏死死護着舊書包。地上散落着幾張十元紙幣。
“那是...報名費!” 紅發少年嘶吼,是陳鋒(Blaze)。
“報名費?” 黃毛狂笑,“給你爹交保護費!” 球棍高高揚起——
林深猛地踹翻巷口的垃圾桶!
“哐當!” 巨響引開混混注意的瞬間,他抓起把爛泥甩向左側牆壁,自己撲向右側鏽蝕的消防梯!
“操!分頭追!” 混混果然中計。兩人追向左牆爛泥,一人撲向林深。
《零度紀元》的地圖在腦中展開——
巷子如“廢墟工廠”狹窄通道,消防梯是制高點!林深攀上鐵梯,在混混抓腳踝的刹那,將早備好的半塊板磚從網格空隙砸下!
“嗷!” 混混捂腳慘叫。
林深趁機躍下,拉起陳鋒沖向巷口:“走!”
“蜂鳥”海選後台,陳鋒用紙巾堵着流血的鼻子,將林深拽到角落:“謝了兄弟!我叫陳鋒,ID‘Blaze’!” 他指向身後兩人:
戴眼鏡的瘦高少年擦着鏡頭:“蘇曉,ID‘Frost’。擅長數據。”
矮胖男孩憨笑:“王碩,ID‘Rockon’!玩肉盾的!”
“還差一人...錢也差一百五。” 陳鋒撓頭。
林深沉默着掏出所有錢:當鼠標的25塊 + 原本的150.3 = 175.3。
陳鋒眼睛一亮:“夠!我和老王各出50!” 他撕開鞋墊掏出兩張潮溼的五十元。
報名表塞到林深手裏:“隊名?”
後台廣播響起:“請‘皇冠戰隊’到3號台準備!他們由‘雷蛇’外設贊助,是本屆種子隊...”
炫目的燈光下,“皇冠戰隊”五人清一色熒光隊服,隊長捏着瓶功能飲料冷笑:“又是群撿垃圾的?”
林深在報名表寫下隊名:拾荒者(Scavengers)
3號對戰台。
“皇冠戰隊”隊長ID“King”,操控着價值五千的“影襲”機甲,公共頻道打字:
【三分鍾推平垃圾堆】
第一局:
陳鋒(Blaze)的狂戰士開場就怒吼沖鋒,被King誘入雷區炸成碎片。“莽夫!” King公屏嘲諷。
蘇曉(Frost)的狙擊手過度謹慎,縮在基地被包抄。
0:1,慘敗。
休息時,林深撕開網吧順來的泡面調料包,將油料塗在戰術板地圖的B區:“這裏,當餌。”
蘇曉瞳孔一縮:“B區是廢棄能源站...地形像我們吃泡面的網吧角落!”
第二局:
林深操控輔助機“工蟻”故意在B區漏出破綻——走位卡頓,仿佛鼠標失靈。
“殘血工蟻!B區!” King果然中計,率隊撲殺。
就在“影襲”機甲踏入能源站的瞬間,陳鋒的狂戰士從天花板管道破頂而下!王碩的堡壘機甲用身體堵死出口!蘇曉的狙擊彈精準點爆能源罐——轟!!!連續爆炸吞噬皇冠三人!“泡面餿了...” 林深在公屏打字,“但能噎死人。”
第三局:
被激怒的King開啓“神經超載”,機甲速度暴漲30%!他放棄戰術,全場追殺林深的“工蟻”。
“逮到你了!” King的影襲機甲將工蟻逼至死角,鏈刃高舉——
林深左手小指痙攣般按下“F”。
僞痛感電流刺穿手臂!工蟻在鏈刃斬落的0.1秒前自爆!
轟隆!
爆炸波將影襲機甲沖得踉蹌,陳鋒的狂戰士趁機揮斧劈下——
【連接錯誤!請檢查設備!】
林深的屏幕驟然灰白!
他猛地低頭:鍵盤USB接口鬆動,被桌角垂落的飲料浸溼!
“哈!天譴!” King大笑着摧毀基地。
1:2,拾荒者淘汰。
退場時,King將一張皺紙拍在林深胸口——是當鋪的鼠標贖回票據。
“垃圾,” 他指着林深塑料袋裏的破鍵盤,“只配用垃圾。”
暴雨傾盆。
林深蹲在電競中心後巷的垃圾桶邊,雨水沖刷着King踩碎的票據。他伸手去撈,指尖觸到黏膩的餿水。
一張完整的二十元紙幣漂在水面——是陳鋒鞋墊裏掉出的。
蘇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輸不是因爲操作。”
林深抬頭。
眼鏡少年在傘下遞來一張紙巾,鏡片被雨水模糊,聲音卻清晰:
“是缺個真正的...腦子。” 目光穿過雨幕,盯在林深臉上。
巷口,陳鋒抹了把臉上的血雨,吼聲蓋過雷鳴:
“喂!鍵盤俠!下次比賽...你來指揮!”
林深攥緊那團溼透的票據殘骸。
神經末梢的灼痛再次涌起——但這一次,滾燙如熔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