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手臂上的黑痕退至肘彎時,林晚星才敢鬆口氣。藥碗裏殘留的陽靈草渣泛着詭異的青黑,提醒着兩人邪修的手段有多陰毒。蘇府的午後總帶着種沉鬱的靜,廊下的玉蘭花瓣落得無聲,卻在青磚上積了厚厚一層,像誰鋪了層碎雪。
“這賬冊不對勁。”沈硯將李文軒的賬冊攤在桌上,指尖劃過三年前的那頁記錄,“你看這筆開銷,光緒二十七年三月初七,支銀五千兩,用途寫着‘采買絲線’,但蘇家當年的絲綢訂單根本用不了這麼多上等雲錦線。”
林晚星湊近細看,墨跡邊緣有些發暈,像是後添上去的。她取出隨身攜帶的朱砂,對着墨跡輕輕一點,原本模糊的字跡旁竟浮現出個淡淡的“玄”字,與其他幾筆可疑開銷的收款人一模一樣。
“是用特殊墨汁寫的。”沈硯用銀針挑起墨跡,“需用朱砂引顯,看來李文軒早有防備,怕被人發現他和邪修的勾當。”
正說着,管家捧着個描金信封匆匆進來,臉色發白:“剛才門房在石獅子下發現的,沒看見送信人,只說務必親手交給二位。”
信封上蓋着個黑木戳,刻着株扭曲的曼陀羅,看着就讓人心裏發緊。林晚星拆開時,指尖觸到張硬紙,竟是張黃符,符面畫着骷髏頭,眼眶處用朱砂點了兩點,看着像在滲血。
“子時,玉蘭園,取你命。”沈硯念出符背的字,眉頭擰成個結,“他明知道我們能看出是調虎離山,還敢如此囂張,必是有恃無恐。”
林晚星將符紙湊到鼻尖,聞到股極淡的屍油味:“這符用了七屍八煞油調和,邪修是想借此定位我們的氣息。”她指尖燃起三昧真火,符紙在掌心蜷成灰燼,“蘇家定有他想要的東西,而且就在我們眼皮底下。”
蘇老爺被請到正廳時,手裏還攥着串紫檀佛珠,念經的聲音發顫。聽到“邪修”二字,他手裏的佛珠“啪”地掉在地上,滾到桌底露出半枚玉扣——那玉扣雕成並蒂蓮模樣,與蘇曼卿遺物裏的半枚正好能拼上。
“是曼卿的嫁妝……”老人的聲音帶着哭腔,“當年她母親臨終前,將一箱祖傳的絲綢圖譜交給她,說裏面藏着蘇家織錦的染方秘辛。曼卿失蹤後,我怕惹禍,就把箱子鎖進了假山密室的暗格。”
假山後的密室比上次來時更陰冷。蘇老爺按動石壁上的機關時,林晚星的羅盤突然瘋轉,指針在暗格彈出的瞬間直指那只紫檀木盒。盒子上的銅鎖刻着纏枝蓮紋,鎖芯裏竟纏着根發絲,黑得發亮,帶着股熟悉的怨氣。
“是蘇曼卿的頭發。”林晚星認出那發絲上的銀質發結,正是她梳妝台上常見的樣式,“她鎖盒子時,定是察覺到了危險。”
木盒打開的刹那,股陳年的樟木香混着怨氣涌了出來。裏面整整齊齊碼着六本藍布封皮的圖譜,頁邊都磨出了毛邊,顯然常被翻閱。林晚星拿起最底下那本,入手比其他幾本沉些,翻到最後一頁時,指尖觸到道縫隙——夾層裏藏着張羊皮紙。
羊皮紙展開時發出脆響,上面畫着個九宮格陣法,每個格子裏都寫着個“陰”字,陣眼處用朱砂圈着“聚陰池”三字,旁邊還標注着“蘇府正宅地下三丈”。
“難怪這裏陰氣這麼重。”沈硯指着陣法邊緣的注解,“每月十五,以處子血祭陣,可聚方圓百裏怨魂。李文軒不僅殺了蘇曼卿,還把她的血用來啓動陣法!”
林晚星突然想起蘇曼卿的鬼魂總穿着水紅旗袍,衣角的暗紅痕跡原來是血跡。她握緊桃木劍,劍身在燈光下泛着冷光:“邪修要的不是圖譜,是聚陰池。他想用這陣法煉化怨魂,再吸走我的福源,助他突破修爲。”
子時的梆子聲從遠處傳來時,蘇府的燈籠突然集體暗了暗。林晚星站在正廳門檻後,看見院外的玉蘭花瓣正以詭異的速度墜落,不是一片一片,而是成團成團地往下掉,像誰在雲端撒花,卻撒得猙獰。
“他來了。”沈硯將鑑心鏡握在掌心,鏡面映出廊下的陰影裏,無數只慘白的手正從地磚縫裏伸出來,指甲縫裏還嵌着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