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堤上,一身軍裝的喬時青早等在了吉普車旁,見到返回的霍淵,驚訝地“嚯”道。
“上哪兒去了這是,溼透了都。”
他不着四六地調侃:“跳河去了?”
霍淵從車後座的行李袋中拿出衣物,利落換下身上的。
“嗯,是跳河去了。”
他扣着襯衫的扣子,問起另外的事。
“人都安頓好了?”
喬時青替霍淵收拾好行李袋。
“哥們辦事你放心,和之前一樣,那些研究員有家的都送回了家。”
“沒家沒室的,就住你給安排的房子,每人發了錢糧票、衣服襪子什麼的,補貼到位,啥也不缺,個個滿意得很。”
霍淵聽後點頭,拍向喬時青的肩膀。
“這陣辛苦你跟着到處跑,謝了。”
“外道了不是,多大點事兒啊。”
喬時青見霍淵上了駕駛位,是要自己開車的意思,他後腳跟着坐上副駕,等看見霍淵手上那排疑是牙印的東西,八卦之心熊熊燃起。
“說說唄。”
霍淵發動車子,轉動方向盤,懶得看喬時青發光的眼珠子。
“說什麼。”
喬時青“嘿”了一聲,奸笑。
“別裝,咱倆打小一塊混,什麼能瞞過我,剛才你那架勢救人去了吧,說說唄,救的什麼,怎麼救的,能讓人咬成這樣?”
救的什麼?
霍淵照舊眼風都沒給喬時青半個,慢悠悠開口。
“呲的大牙收收,順手救了只落水的小野狗而已,興奮什麼。”
小野狗?
喬時青又瞅了那牙印幾眼,摸起了下巴,看着不大像啊......
“真遭狗咬了?沒咬破吧,要不還是上醫院打兩針?”
“很用不着。”
喬時青從小話就密,還有疑問。
“不對啊,我軍區裏的兵王都是你手下敗將,你能讓只野狗崽兒咬了?不對,很不對......”
“能讓你着道的……肯定不簡單,欸,那狗啥品種?長得怎麼樣......別是只德國黑背吧!”
霍淵握着方向盤轉向,無聲失笑,敷衍扔出一句。
“不是,但牙尖嘴利,挺凶的,你這是想黑背想瘋了?”
喬時青一聽不是,失望地靠回椅背。
“能不想瘋麼,就咱那軍警部,全區才分到兩條,多稀罕呐,哎,我要能養上一條,一準倍兒有面兒,到哪兒都橫着走。”
霍淵指尖敲了敲方向盤,掃了眼喬時青,大方道。
“再辦件事,回頭從外邊給你弄一條。”
一聽這,喬時青麻利兒直起身,激動了。
“我去,真的啊!我老子都搞不到,真從外頭弄?那血統不得純死!”
“嘿呦喂,哥,您是我親哥!局氣!只要有狗,別說一件,就是十件,也聽您吩咐!”
霍淵挑眉:“成交。”
對於霍淵的能力,喬時青從來深信不疑,而且咱霍哥手裏漏下來的東西,就沒有不好的。
他舔着牙,嘎嘎樂,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樣,想着霍哥貴人事忙,還得交代上兩句。
“務必給我挑只品相好的啊,骨架要大個的,長得越威風越好,對了,牙也得好,利得像狼,閃着寒光的那種......”
霍淵:“囉嗦。”
北城西頭,是一片密密匝匝的破舊大雜院。
辛家就住在這片大雜院裏頭,這不,醒過來後的辛美夭,這會正坐在門邊的小兀子上,望着天呢。
從胡同口望過去,那仰起的下巴頜兒,依然好看,但跟之前比又尖細了不少。
狹小的院子裏,雷鳳蘭和二閨女辛進楠正挑着今年剛下來的香椿芽。
雷鳳蘭一邊幹着活,一邊不停拿眼睛小心觀察着小閨女,嘴裏嘟囔。
“不聲不響坐那一晌午了,這丫頭看啥呢,別又犯傻......”
辛進楠看了眼門口,壓低聲音。
“媽,你小聲點,小妹說是想曬日頭呢,她這兩三天能吃能喝,不吵不鬧的,我看精神頭挺好的。”
雷鳳蘭操心啊,但還是小聲了不少。
“好什麼,這丫頭今天都沒跟我說話......”
其實住在這昏暗逼仄的胡同裏,到處是胡搭亂建的棚戶,幾乎沒什麼好看的。
連胡同上方原本方方正正的藍天,都被各家的棚頂遮成細細長長、歪歪扭扭的一小條。
也就只有辛美夭能看得津津有味,安之如怡。
辛美夭樂意看呢。
在穿越過來前,她已經數年沒好好休息過,耗着病殃殃的身體連軸轉,連想睡個好覺都是極奢侈的。
能想象嗎,一個長年困於失眠痛苦的人,突然就痊愈了,能一覺睡到天光,而且睡眠質量極佳,無夢無憂的,很踏實,那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
休養生息後的辛美夭,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舒爽愉悅。
更準確的說,她全身每個細胞都盈滿了難以壓抑的雀躍和亢奮。
因爲她在水裏的祈禱,成真了:
她真的真的,擁有了一個健康無虞的好身體!
哪怕現在這個身體瘦弱些,但無病無痛,能走能跳……已然是她上輩子遙不可及的夢想。
她將擁有全新的人生,再不用當廢人,終於可以過上普通的生活,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這邊雷鳳蘭挑好香椿芽,分出一大半,裝好。
“二丫,這些和牆根的醃菜,給你大姐送去,送完就回來,別留你姐家吃飯,啊?”
辛進楠拿好東西,“媽,都去我姐家多少回了,知道,放心吧。”
等到了門口,辛美夭朝離開的二姐笑了笑。
辛進楠看着小妹笑,也跟着揚起嘴角,像往常一樣摸摸小妹的頭發,哄孩子的語氣。
“回吧,一會吹了風頭疼的,屋裏桌上有水果糖,你和小妮一人一顆。”
辛美夭眨了下眼睛,安靜點點頭,真就乖乖回了院子。
辛進楠看着妹妹的背影,欣慰地呼出口氣,才離開。
院子裏,雷鳳蘭正要招呼小閨女回屋時,粗木板搭的院牆上,忽然伸出個腦袋,對着雷鳳蘭溫柔喊道。
“姐,姐,是我,貴娥。”
雷鳳蘭聽到那聲“貴娥”,整個人瞬間變得僵硬,臉色更是難看無比,扭頭就狠狠呸出一口唾沫。
“呸!滾!”
罵完,雷鳳蘭就跟見到什麼髒玩意似的,黑着臉拉閨女進屋。
被罵的孫貴娥臉色沒變,口氣倒是更着急了。
“姐,誒,姐你別走啊,我聽說夭丫頭跳河了?是不是真的?這麼大的事,你咋不告訴衛東呢!”
“哎呀,姐,姐,你別關門啊,丫頭們還喊我一聲姨呢,咱大人的事兒別扯到孩子身上啊,姐,姐,衛東他......”
哦,忘說了,衛東,就是辛衛東,這個男人是辛美夭三姐妹的親爹。
但這親爹住在她們隔壁,和雷鳳蘭的表妹孫貴娥,住在一起過日子。
還有,孫貴娥來找辛衛東時,帶來了三個閨女,也都姓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