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牢，是人間最污穢的地方。而死囚水牢，則是天牢最深處的地獄。

我被禁軍粗暴地扔了進去，整個人都沉入冰冷刺骨的污水中。

那水齊及我的膝蓋，混雜着腐爛的稻草、排泄物的惡臭和幹涸的血腥氣，幾乎讓我當場嘔吐出來。

鐵門在我身後“哐當”一聲鎖上，隔絕了外面最後一絲光亮。

黑暗，潮溼，陰冷。

水滴從頭頂的石壁上滲出，滴答，滴答，像是爲我生命倒數的沙漏。

遠處，隱約傳來其他囚犯的呻吟和鐵鏈拖地的聲音。

可這一切，都比不上我心裏的寒。

同心蠱斷了。

我癱坐在污水中，任由那肮髒的液體浸透我的衣衫。

我一次又一次地催動體內的母蠱，試圖重新建立那條連接。

可每一次，都如石沉大海，杳無音信。

是他......真的背叛了我？

之前的一切，難道都只是我的自作多情？他感知到的那些情緒，難道也是僞裝？不，不可能，同心蠱絕不會錯。

那便是......他用某種方法，切斷了蠱的連接。

爲什麼？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始分析眼前的死局。

蕭玦不是蠢人，林婉兒那場戲破綻百出，一個病入膏肓的弱女子，如何有力氣行刺一個身強力壯的皇後？他不可能看不穿。

那麼，同心蠱的失聯，只有一種可能——不是他主動切斷，而是我們之間，被某種強大的外力隔絕了。

是什麼東西，能隔絕蠱術？

就在我苦思冥想，幾近絕望之時，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是送飯的獄卒。

一個負責這片區域的、頭發花白的老獄卒，提着一桶餿掉的飯菜，挨個牢房分發。

輪到我時，他看也沒看我一眼，用勺子舀了一勺黑乎乎的東西，扔進我牢門口的食槽裏。

就在他轉身要走的時候，他腳下一個踉蹌，將懷裏揣着的一個硬邦邦的饅頭，掉在了我牢門前那片唯一還算幹淨的稻草上。

他沒有撿，只是低聲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哎，人老了，不中用了。姑娘，這是御膳房剩下的，還熱乎着，將就吃吧。”

說完，他便提着桶，蹣跚着走遠了。

我盯着那個饅頭，心中警鈴大作。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天牢裏，一個素不相識的獄卒，會如此好心？

我警惕地觀察了許久，確認四下無人後，才緩緩爬了過去，撿起了那個尚有餘溫的饅頭。

入手微沉，似乎藏了東西。

我將饅頭掰開，裏面赫然藏着一張被蠟丸包裹得嚴嚴實實、只有指甲蓋大小的紙條。

我的心，狂跳起來。

我顫抖着手指，剝開蠟丸，展開那張薄如蟬翼的紙條。

上面，是蕭玦那龍飛鳳舞、我熟悉得刻入骨髓的筆跡。

沒有解釋，沒有安慰，只有一個字：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