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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夜窺破真相,雲阿箬便沉寂在偏院裏。
顧辛澤每每來尋她,她都佯裝身體抱恙。
原以爲就這樣平靜的過去,沒想到平靜突然打破,質子府突發大火,幾乎將整座府邸焚爲白地。
所幸鎮北侯顧辛澤發現及時,親自帶侯府親兵沖入火場,才將那位寄居大京的魏國質子公主魏如萊救出。
下人們的竊竊私語,隔着窗櫺斷斷續續地飄進雲阿箬耳中。
好一場“及時”的大火。
果然,不到一個時辰,顧辛澤便親自護送魏如萊入府。
“阿箬,”顧辛澤看到了站在廊下的雲阿箬,語氣是一貫的溫和。
“魏公主受此大難,身心受損,需好生靜養。陛下已下旨令其暫居府中。她身子弱,你…多擔待些。”
雲阿箬看着他將魏如萊護在身邊,心裏涌出一陣酸澀,她身上因果債反噬的劇痛襲來。
她顧不得多說一句連忙回院子,去找前兩天剛剛開花的月影草。
這是花了三年才種出來的藥草,能緩解每月剝皮抽筋的痛苦。
魏如萊卻突然捂住脖子尖叫起來,"什麼味道!這草藥的氣息讓我喘不過氣..."
隨行的太醫立馬上前診脈:"公主脈象紊亂,此草與公主所中之毒相克。"
"立刻鏟了。"顧辛澤毫不猶豫地下令。
"不可以!"雲阿箬踉蹌上前,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失態,"這是..."
顧辛澤直接打斷她,"不過幾株野草,也值得你這般失態?公主如今住在府中,金枝玉葉,若因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出了差池,誰來負責?"
無關緊要的東西...
雲阿箬渾身一震,後面的話全都哽在了喉嚨裏。
他忘了。
他完全不記得了。
這月影草是他親手種下。
他沒日沒夜的照顧了這月影草三年,直到前天這月影草才開出第一朵花,他興奮得像孩子一樣抱着她轉:"待它們長成,我的阿箬便能少受些苦了。"
可如今他竟然說無關緊要......
許是看出雲阿箬的崩潰,顧辛澤上前一步,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
這個動作如此自然,跟從前的他一模一樣,無所顧忌的只想把她摟在懷裏親吻。
"阿箬,公主我們得罪不起,就當是爲了我,忍一忍,可好?"
雲阿箬渾身一顫。
就在他親吻她額頭的瞬間,靈媒之力讓她看見了另一個畫面——
同樣的地點,周圍是已經沒有一株月影草的後院,而是種滿了她最討厭的洛陽牡丹。
顧辛澤捧着魏如萊的手語氣鄭重。
“萊兒,待中秋月圓,取血解毒之後,你便再無需受這病痛之苦。我顧辛澤定以十裏紅妝,鳳冠霞帔,迎你爲妻,讓你成爲這上京城,不,是整個大胤最尊貴的女人。”
他抬手,輕輕拂過魏如萊的鬢發,眼神專注得仿佛天地間只剩她一人。
現實與預知在眼前重疊。
她還沒回過神來,顧辛澤已直起身,手臂一揮,那燃燒的火便落在了藥圃之上。
“不——!”
阿箬腦中一片空白,身體卻比意識更快一步做出了反應。
她不管不顧地朝着那開始蔓延的火焰沖了過去!
灼熱的氣浪撲面而來,她徒勞地用手去拍打火焰。
纖細的手指瞬間被燎出血泡,鑽心的疼痛傳來。
“阿箬!”
一聲帶着驚怒的喝斥自身後響起。
顧辛澤幾乎是下意識地上前一步,伸手想要將她從那危險的火堆旁拽開,目光落在她那雙瞬間變得紅腫、布滿可怖血泡的手上,一絲清晰的驚悸掠過他的眼底。
“辛澤哥哥…我好怕…這火…”
魏如萊帶着哭腔的聲音響起,她的手緊緊攥住了顧辛澤的衣袖,身體微微發抖。
顧辛澤伸出的手猛地頓在半空。
他收回手,轉而攬住魏如萊的肩膀,將她的臉按在自己懷中,不讓她看那灼人的火光。
“別怕,沒事了。”
“都處理幹淨。”他冷硬地丟下一句命令給侍衛。
侍衛聽令直接上前把雲阿箬抓走,往一株株月影草上倒上更多的火油。
“不,不要!”
侍衛根本不管雲阿箬燙傷的手掌,直接壓住她的肩膀,臉把陷進泥裏,半分動彈不得,眼睜睜看着草藥化成了灰燼。
一直到所有一切化成灰燼,才把她放開。
雲阿箬就這麼在泥裏低低地笑了,笑聲沙啞,帶着血淚。
明明知道他對她的感情都是假的,可是她的心怎麼還是那麼痛......
她再也忍受不住疼痛,暈了過去。
翌日清晨,當雲阿箬醒來時,她的窗外沒有一株月影草,那裏種滿了魏如萊最愛的洛陽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