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
又是一年元宵佳節,扶搖城張燈結彩,火樹銀花不夜天。繁華盛景令人沉醉其中。
風泠鳶漫步在街上,穿過幾條小巷,很快融入到了主街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街上燈火如晝,各式花燈高懸,栩栩如生。空氣中飄來糖炒栗子和桂花糖的甜香,小販吆喝聲此起彼伏,糖人、面人,冰糖葫蘆的攤位前圍滿了孩童。
她身着藕荷色繡梅襖裙,發間只簪一支白玉蘭釵,在燈火輝映下顯得格外清麗脫俗。
“小姐,你看這盞燈如何?”錦瑟指着一盞繪有山水畫的宮燈問道。
風泠鳶抬眸淺笑:“喜歡這個?”
“嗯。”錦瑟眼睛亮亮的。
“那就買這個。”
突然,她的目光被角落裏一盞不起眼的並蒂蓮燈吸引。
“老先生,那盞……也一並賣於我們吧。”
攤主是個須發皆白的老者,聞言一笑:“小姐好眼力,但這盞燈卻有個講究——並蒂蓮開,一世姻緣。”又道,“所以此燈不賣,需答對燈謎,才能贈與有緣人。"
風泠鳶抬手取下了燈謎紙條。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猜一物。”
“……是”她剛要答。
人群中推推搡搡,一個人直接撞了過來,準確來說是被人推過來的。風泠鳶一個踉蹌,險些摔倒,但還是馬上穩住身形,又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的手腕。是一個約莫二十出頭的男子,一襲靛青色錦袍,腰間懸着一枚白玉佩,通身氣度不凡,周身縈繞着一股似有若無的檀香。
“你……沒事吧?”
他抬頭,對上了一雙琥珀色的眼眸,像是盛着陽光,有些朦朧。
那一刻,時間停止,周圍的躁動消失,只剩下他的心跳聲。
“你沒事吧?”
他漸漸回神。“……”可目光卻依舊停駐在她的臉上。
一陣騷動傳來,人群如潮水向兩側分開。
他下意識握緊她的手,躲在她的身後。
只見幾個衣着華貴的公子哥兒正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爲首的少年約摸十七八歲,一身湖藍色錦袍,腰間玉佩叮叮作響,面容俊朗卻帶着幾分倨傲,身旁還跟着一名身着雪狐羅裙的女子,模樣有些秀美。
人群中開始竊竊私語,有人認出了他們,議論聲更大了。
“你看……”
“是韓家二少爺,韓明遠,他爹是城裏數一數二的皇商,慣的沒邊兒。”
“是韓記綢緞莊的少東家……”
“我還聽說韓二少爺脾氣不好。”
一人從韓明遠身後走上前來,用手指着他們:“搶了我們韓少的東西,還不快還來!”
“……是秦老將軍家的幺孫秦瑜。”
“還有……段大人家二房的小少爺段子坤。”
“還有聞家的……”
“怎麼惹上這幾個小霸王了,我看他們算是倒黴了,還有兩個小姑娘……嘖嘖嘖……”這人唉聲嘆氣。
“唉,可惜了……”
周圍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
風泠鳶的目光這才慢悠悠地落在那人身上,她不動聲色地笑着,又見爲首之人隨意隨意擺弄了幾下衣擺,道:“怎麼,你不認識我?我是韓明遠,韓記綢緞莊的少東家,”下巴一揚,“啊,他搶了本少的東西,便要還來!”
只見他手裏正拿着一盞鑲嵌着玻璃眼珠的兔子燈,在燭火的映照下晶瑩剔透。
當然,也會有人看不慣他們這群囂張跋扈又出言不遜的家夥。
“明明當時是這位公子看上的。”
“就是,就是!這位公子都付完錢了,你們才說。”
“我看你們就是仗的家大業大……想明搶!”
那幾人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惡狠狠地瞪着幾人一眼。
更有甚者,秦瑜一個眼神,下人們直接朝着他們走去:“不長眼的東西!”
那幾人悻悻離開了。
韓明遠大怒,“本少看上的東西還沒有得不到的。”他話音一落,目光恰好落在風泠鳶的臉上,登時眼睛一亮,上上下下將風泠鳶打量了一番。“你這不知禮數的東西娶的媳婦倒是個美人。”她的美,只一眼便讓人沉醉不已。
“本少今日心情好,你現在給我下跪磕頭認錯,兔子燈還於我明珠表妹,然後……你這媳婦跟我回府賠罪,本少就大發慈悲放過你。”
“明遠表哥……”只見韓明珠挽着韓明遠的胳膊撒嬌,卻被韓明遠不耐煩的推開。
衆人議論聲更大了。
“燈不會給你,我……也不會跟你回去。”
風泠鳶聲音淡淡的,卻比往常多了幾分寒意。
“你說什麼?”韓明遠的聲音陡然拔高。
此言一出,震驚四座。
風泠鳶微微眯起了眼,下意識護着他。
“我說,燈不會給你,我也不會跟你回去。”
“敬酒不吃……”
話音未落,只見一名劍眉星目,身着玄色衣衫的男子一拳揍在韓明遠的臉上,徑直將他打暈在地,連掙扎都沒有,直接暈了過去,臉上被揍的地方腫的老高。
風泠鳶面不改色地看着他們。
“怎麼……不敢上了?”
他們面面相覷。
“哼,你算什麼東西?敢跟韓家作對,你信不信我讓你們吃不了兜着走!”
“方寒,打到他們閉嘴爲止。”又補了一句,“注意分寸。”
方寒目光寒冷,沒有半點感情。
不出三息,只有無盡的哀嚎和群衆的喝彩。
“滾!有多遠滾多遠!我不打女人,但不代表我家小姐會繼續忍讓。”
“你們……你們給我等着!”耳邊響起韓明珠無謂的叫罵,以及被揍的鼻青臉腫而落荒而逃的人。
“方寒大哥真帥!”錦瑟激動地跳了起來。“一群狗仗人勢的家夥。”
方寒頷首,卻紅了耳尖,隨即隱於暗處。
“不好意思老先生,讓您久等了。”
“不礙事的,不礙事的。”
“可是‘心’字?”
老者拍手笑道:“妙極!”。
風泠鳶接過燈,“多謝老先生。”
她抬腳便要離開,卻被他扯住了衣角。
“怎麼了,可是剛才哪裏受傷了?”風泠鳶回頭看他,他一直也不說話,手也沒有放開。
“不會說話嗎?”風泠鳶看他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一句話,便以爲他不會說話。
“是不是和家裏人走散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謝……謝謝。”他的耳尖紅透,聲音輕得像羽毛似的,還沒聽起就已飄走。
“原來會說話啊。”錦瑟捧着自己的山水花燈,撇了撇嘴,漫不經心道。
“你是想和我一起逛嗎?”風泠鳶看着他扯着她衣角的手。
“嗯。”
“爲何要帶着一個……”錦瑟有些驚訝。但看自家小姐沒有反對,便也止住了話頭。她不明白爲何要帶着一個陌生人。
只見,他牽起風泠鳶的手:“那你帶着我……”
錦瑟捂住了嘴巴,臉龐上充斥着不可置信:“小姐……”
"我叫鍾...離毓,你叫什麼?"
他的聲音有些幹澀。
鍾離?皇姓……
風泠鳶眸光微閃。
“風泠鳶。”
“你可以……叫我、阿毓,也可以叫我、芊芊。”
“荷風……過處暑微、散,芊芊芳草……綠未倦。”
“芊芊?怎麼有點像女孩子的名字?”
“那我……可以叫你、阿鳶……嗎?”
……
華燈初上,月掛中天,上元之夜,繁星點點。
見證着她和他的初次相逢,上元佳節,燈火闌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