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添油加醋,只是陳述事實,但每一條都指向了藐視皇權和破壞宮規。
說完,她再次看向蕭澤硯,輕輕補充了一句:“臣妾動手,是臣妾沖動,臣妾認罰。但若重來一次,有人膽敢如此質疑皇上賞賜,污蔑臣妾清譽,臣妾……或許還是會忍不住。”
她這話說得頗有技巧,既認了部分錯,又將動機拔高到了維護皇權和自身尊嚴的高度。
蕭澤硯聽完,臉上沉凝的神色反而鬆動了些許,他指尖在扶手上輕輕敲擊了一下,忽然極輕地笑了一聲。
這一笑,讓舒嬪和李答應心頭猛地一沉。
“朕記得,”蕭澤硯開口,目光淡淡掠過臉色發白的舒嬪,“泠妃性子向來清冷,不喜與人爭執,更不喜與人交惡。”
他頓了頓,語意微妙,“若非有人挑釁在先,觸及底線,想來她也不會輕易動手傷人。”
他這話,幾乎是明晃晃地偏向了姜清虞。
舒嬪難以置信地抬頭:“皇上!臣妾……”
“夠了。”蕭澤硯打斷她,語氣轉冷,“李氏言語無狀,質疑御賜,毀壞御物,更兼行事毛躁,沖撞妃位嬪妃,禁足兩個月,抄寫《女誡》《女訓》百遍,靜思己過。”
李答應腿一軟,癱倒在地。
蕭澤硯目光轉向臉色慘白的舒嬪。
“舒嬪,你身爲嬪位,不思調和,反而言辭激烈,以下犯上,直呼妃位名諱,當衆妄加罪名,攪得六宮不寧。罰俸半年,抄錄宮規五十遍,好好記住什麼是尊卑上下!”
他微微傾身,看着舒嬪瞬間褪盡血色的臉,聲音不高,卻帶着帝王不容置疑的威壓:“若再敢恃寵生嬌,搬弄是非,朕不介意,讓你換個位分,好好冷靜一下。”
降位分!
舒嬪眼前一黑,幾乎暈厥過去,所有的得意和委屈都化作了冰冷的恐懼。
“至於泠妃……”蕭澤硯目光重新落回姜清虞身上,看着她依舊平靜的面容。
“動手傷人,終是不該。便罰你……親自督造一件新的霞光錦宮裝,料子朕會讓內務府送去,何時做好,何時才算將功補過。”
這懲罰,輕得如同撓癢癢,甚至更像是給了她一個繼續穿着華服的理由。
“臣妾,領旨謝恩。”姜清虞垂下眼簾,規矩地行禮。
無人看見的角度,她嘴角幾不可察地彎了一下。
待衆妃嬪心思各異地行禮退去,鳳儀宮內只剩下帝後二人。
方才那點維持表面的平和瞬間蕩然無存。
蕭澤硯並未立刻起身,他目光沉靜地看向皇後。
他語氣平淡,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壓:“皇後執掌鳳印,統理六宮,日後這等妃嬪間爭風吃醋、搬弄是非的瑣事,自行處置妥當即可。朕日理萬機,無心,也無需在此等事上煩心。”
他話音不高,卻字字如錘,敲在皇後心上。
皇後指尖微微一顫,面上依舊維持着雍容淺笑:“臣妾明白,是臣妾馭下不嚴,才讓她們擾了皇上清靜。”
蕭澤硯不再多言,起身大步離去。
直到那抹明黃徹底消失在宮門之外,皇後臉上強撐的笑容才瞬間垮塌。
她猛地一揮袖,將手邊小幾上那串常年不離手的沉香木佛珠狠狠拍在桌面上!
紫蘇嚇得連忙上前扶住她微微顫抖的手臂:“娘娘息怒!”
皇後胸口劇烈起伏,她深吸一口氣,閉上眼,復又睜開時,眼底已是一片沉冷的幽潭。
“一枝獨秀,終究惹眼,也容易夭折。”
她輕聲開口,像是自語,又像是說給紫蘇聽,“百花齊開,爭奇鬥豔,這園子才熱鬧,本宮這護花之人,也才顯得尤爲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