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黑曜石門轟鳴滑開，門外人影幢幢，至少七八個精悍的身影堵在狹窄的甬道裏，氣息沉凝。
一只鋥亮得能當鏡子的黑色皮鞋，裹在筆挺的昂貴西褲裏，邁過門檻，踏入了牢房冰冷的地面。
李坤踱步而入。
牢房本就狹小，他一進來，空間更顯逼仄。
另一個沉默的身影緊跟着踏入，瞬間塞滿了門口剩餘的空隙，將還想往裏湊的張頭硬生生擋在了門外。
那身影異常高大魁梧，肌肉虯結的輪廓隔着黑色緊身衣也清晰可見，臉上罩着金屬面罩，只露出一雙毫無溫度的眼睛。
“你，”鐵塔般的護衛頭也不回，聲音沉悶如雷，“帶路。你們，去辦公室守着。有消息就來報。”
監獄有信號幹擾，手機不通，有事只能打座機。
張頭悻悻應聲，帶着門外其他人退開。
此刻，陳硯聲沒有起身，懶洋洋地把目光投向剛走進來的李坤。
普通中年男人。油亮的大背頭。面料昂貴、剪裁考究的深色定制西裝，遮不住發福的身材。
他左手拇指上那枚戒指，碩大的神秘礦石幽光流轉，仿佛活物般吞吐着能量。
李坤見陳硯聲居然大喇喇地躺在床上，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臉色頓時僵了一下。
他在S市叱吒風雲多年，已經很久沒人敢用這種憊懶痞賴、完全不把他當盤菜的態度對他了。
他又停了一下，下巴微抬：“陳硯聲，認識我嗎？”
“認識啊。”陳硯聲聲音懶洋洋的，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坤爺嘛，磐石礦業的大老板，城裏數得着的體面人。”
“早年……在碼頭扛過包。靠着點運氣和手腕，吞了老東家順風船運，又搭上了血手幫這條線。”
“用他們的髒手幫你把幾個不開眼的礦主請走了，這才站穩了腳跟，洗白上岸。嘖，發家史挺勵志的。”
說到這裏，陳硯聲飛快對系統吐槽【看見沒，這位就是老李。】
系統【吾觀此人，印堂發油，心氣浮躁，實非善類。】
李坤臉色變了，瞳孔猛地一縮。
他早年那些見不得光的發家史，尤其是與血手幫的隱秘勾當，是他最不想人知道的。
而這個不願起身的小子，竟然如數家珍般輕描淡寫地說了出來。這份情報能力，簡直邪門。
牢房裏死寂了幾秒，只有蒙面護衛的呼吸聲。
李坤喉結滾動了一下，再開口時，聲音不自覺帶上了幹澀和驚疑。
“你……”他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好，好得很！本來我想來看一下，何人能滅我血手幫的。”
“沒想到……難怪敢放話要動我的瀚海凝光珠！”
陳硯聲一挑眉，幹脆利落地否認：“盜珠？誰說的？我可沒說過。”
“哼！否認也沒用！”李坤的聲音陡然拔高。
“S市道上，敢放出這種風聲，又有本事讓我查不到源頭的，除了你這個神出鬼沒的‘不靠譜’，還能有誰？”
“那珠子……是我身家性命所系。是我掌控磐石、鎮壓地底礦脈異動的根本。動它，就是動我李坤的命根子！”
他死死盯着陳硯聲，眼神復雜，有忌憚，有憤怒。但更深處的，卻是一種，貪婪。
李坤努力讓語氣緩和下來：“小子，我承認，之前小看你了。你是個有真本事的人。”
“今天，我把話放這裏！我想你做我的左膀右臂……”
“免了，坤爺。”陳硯聲嗤笑一聲，毫不客氣地打斷了李坤醞釀好的宏圖演說。
他慢悠悠坐起身，骨頭節噼啪作響，還故意掏了掏耳朵，動作憊懶又充滿挑釁。“您這尊大佛，小爺伺候不起。”
李坤臉上那點假笑瞬間凍住，眼底戾氣翻涌，拇指上那枚戒指幽光急促閃爍，顯然被這直白的拒絕氣得不輕。
“你……”李坤聲音沉得能擰出水。
陳硯聲壓根沒看他臉色，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像只觀察獵物的貓，帶着點純粹的、不摻假的玩味。
“倒是您，現在……應該挺忙的吧？怎麼還有空親自來這裏，看望我這個小角色？您那些……”
話音未落——
“坤爺！不好了坤爺！”一個驚慌到變調的聲音伴着雜亂的腳步由遠及近。
一個李坤的小弟連滾帶爬沖到牢房門口，臉色煞白，對着門內就喊。
“出、出大事了！東城賭場、南碼頭倉庫、西街新場子……十幾個點，同時被砸了！打砸搶燒，全亂套了！”
牢房內空氣一滯。
陳硯聲眼角餘光瞥見李坤背在身後的手猛地攥緊，指節發白。
但那張油光鋥亮的臉上，驚怒只停留了不到半秒，就被強行壓下，甚至嘴角還勾起一絲意料之中的冷笑。
他緩緩轉身看向門口，眼神陰沉卻不見真慌。
系統：“嘖，這老小子，裝得還挺穩。”
陳硯聲心裏嗤笑：“穩？等着看。”
李坤身後那鐵塔般的蒙面護衛，更是連呼吸都沒亂一絲。
“呵。”李坤一聲短促的冷笑，目光如毒蛇般重新盯在陳硯聲身上，“陳硯聲，這招很新鮮？”
“聲東擊西，調虎離山？想趁亂渾水摸魚，或者指望外面鬧起來分散我注意力，你好溜？”
他踱了兩步，姿態重新從容，帶着掌控全局的得意。
“從猜到是你放出風聲要動我珠子那一刻起，我就防着你這一手！這點小把戲，我李坤年輕時候就玩膩了！”
仿佛爲了印證他的話，甬道裏再次傳來腳步聲，沉穩許多。
另一個手下出現在門口，恭敬匯報：“坤爺，各區消息，鬧事的都是小雜魚，已被我們鎮壓！損失不大，領頭的抓了幾個，正在審。”
李坤臉上得意再難掩飾，他撫摸着那枚幽光流轉的戒指，對着陳硯聲揚下巴。
“聽見了？重兵把守，引蛇出洞，一網打盡！你那點小聰明，在我這兒，屁用沒有！”
他身後的鐵塔護衛依舊沉默如山。
陳硯聲聽完，臉上那點懶洋洋的譏誚絲毫未變，甚至更濃。
他隨意拍了拍褲子上並不存在的灰，抬眼看向李坤，嘴角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弧度，慢悠悠道：
“哦？搞定了啊？那挺好……”他故意頓了頓，狹長的眼睛裏有光一閃而過。
“不過坤爺，您看……咱們要不再等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