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剛到電視台,就被大廳裏的騷動堵住了去路。
“天殺的白眼狼啊!自己親叔叔都不管啊!”
一個女人坐在地上,雙手拍着大腿,哭天搶地。是我的嬸嬸。
而我叔叔林國富,正指着電視台的大門破口大罵。
“林語!你給我出來!你霸占你死鬼老爹的家產,還有沒有良心!你對得起我們老林家的列祖列宗嗎!”
他穿了件不合身的冒牌西裝,手腕上晃着明晃晃的金表,油膩的臉上滿是“正義”的激憤。
周圍已經圍了一圈人,手機攝像頭閃個不停。
我的同事們站在遠處,對着我指指點點,臉上是看好戲的興奮和鄙夷。
我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我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作爲公衆人物,我最怕的就是這種無法用邏輯辯駁的無賴行徑。
保安上前阻攔,卻被我嬸嬸一把抱住小腿。
“別碰我!你們電視台就這麼欺負我們老百姓嗎?!”
我深吸一口氣,撥開人群,走了過去。
“叔叔,嬸嬸,有什麼事,我們回家說,或者去調解室說。在這裏鬧,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我的聲音很冷靜,試圖將場面拉回我熟悉的“談判”軌道。
林國富一看到我,眼睛都紅了,像是看到了殺父仇人。
“回家說?我還有家嗎?家都被你占了!”
他猛地沖過來,揚手就要打我。
“啪!”
一聲脆響。
但不是打在我臉上。
電視台的保安隊長反應迅速,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先生,請你冷靜一點!再動手我們就報警了!”
林國富手腕吃痛,五官都扭曲了,卻依舊不肯罷休。
“報警?好啊!讓警察來看看,看看這個電視上人模狗樣的金牌調解員,是怎麼對待自己親叔叔的!”
他用力甩開保安,指着我的鼻子,唾沫橫飛。
“你爸媽一走,你就翻臉不認人!他們活着的時候,我是怎麼對你的?你小時候發燒,是誰半夜三更背着你去醫院的?現在你翅膀硬了,當大明星了,就不認我們這些窮親戚了?”
周圍的議論聲更大了。
“原來是這樣啊……”
“看着挺有文化的,沒想到這麼沒良心。”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公衆人物也一樣。”
我氣得渾身發抖。
他嘴裏說的“背我去醫院”,是我三歲時,他喝醉了酒,把我從床上拽起來,非要帶我去街上買糖,結果讓我淋雨發了高燒。
我爸媽回來,差點沒打斷他的腿。
這些陳年爛谷,如今全成了他攻擊我的武器。
我想反駁,想把所有的真相都公之於衆。
可我知道,沒用的。
在這些圍觀者眼裏,真相不重要,他們只想看一場“侄女鬥叔叔”的倫理大戲。
我越是辯解,他們就越是興奮。
“林國富!”我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這三個字,“我再說一遍,家產的事,我們法庭上見。你再在這裏胡攪蠻纏,別怪我不念最後一點情分。”
“情分?”
他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誇張地大笑起來。
“你跟我談情分?你要是還認我這個叔叔,就把老宅和股份還給我!那本來就是我的!”
“那是爸媽留給我的遺產,有合法遺囑!跟你沒有半點關系!”
“遺囑?遺囑就能大過天理人倫嗎?我哥就你一個女兒,他死了,我這個當弟弟的,就有責任替他管教你!替他掌管家業!”
這套歪理,簡直無懈可擊。
我感覺自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所有的邏輯,所有的道理,在“親情”和“倫理”這兩頂大帽子下,都變得蒼白無力。
屈辱、憤怒、無力……各種情緒在我胸口翻涌,幾乎要將我吞沒。
我看到不遠處,已經有媒體記者聞風趕來,扛着“長槍短炮”對着我一頓猛拍。
明天的頭條,我都能想到了。
《金牌調解員深陷家族糾紛,被親叔指責不孝,人設崩塌》。
我的事業,我的公衆形象,都會被這一場鬧劇毀於一旦。
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他知道我最在乎什麼。
保安們架着林國富,把他往外拖。
他還在奮力掙扎,像一條瘋狗。
被拖到門口時,他猛地回頭,死死地盯着我,眼神裏滿是惡毒和得意。
“林語,我告訴你!”
“沒人給你撐腰,我看你能橫到幾時!”
這句話,精準地插進我最痛的地方。
我站在原地,渾身冰冷。
周圍是嘈雜的人聲、刺眼的閃光燈、同事們探究的目光。
我卻什麼都聽不見,看不見。
腦子裏只剩下他那句囂張至極的“沒人給你撐腰”。
是啊。
我沒有。
所以他才敢如此肆無忌憚。
助理小跑過來,焦急地扶住我:“林姐,你沒事吧?要不要先回辦公室休息一下?”
我推開她的手,面無表情地看着林國富被拖走的方向。
“沒事。”
我轉身,在衆人復雜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向電梯。
電梯門合上的瞬間,我拿出手機,撥通了昨天那個號碼。
“人,找到了嗎?”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沉穩的男聲:“找到了。天盾安保,霍沉。業內第一,價格也是第一。但他有個規矩,只接他看得上眼的單子。”
“地址發給我。”
“林姐,你真要……”
我打斷他:“發給我。”
掛掉電話,地址很快發了過來。
我看着手機屏幕,眼神一點點冷下來。
林國富,你說得對。
講道理,是贏不了的。
既然你要比誰更橫,那我就找一個,全天下最橫的人,來撐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