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7
陸宇珩的臉色瞬間慘白,他顫抖着伸手去摸我的頸動脈。
然而指尖的冰涼卻讓他再次渾身一震。
作爲醫生,他比誰都清楚這意味着什麼。
那些神經藥劑只有在安全劑量內,才不會對人體造成實際性損害。
眼下,輸入我體內的藥劑已經遠遠超過了這個界值。
幾乎達到了致死量。
“老婆,你醒醒!”
陸宇珩發瘋似的解開束縛帶,這才想起拔掉我胳膊上的針頭。
火急火燎抱着我沖出了手術室。
我毫無知覺癱在他懷裏,皮膚呈現出不正常的青灰色。
陸宇珩這才注意到我的嘴唇已經發紫,連呼吸都沒了。
“救護車!快叫救護車!”
他歇斯底裏朝門外吼叫,聲音裏帶着從未有過的恐慌。
救護車的鳴笛聲響徹夜空。
我被送進搶救室時,心髒已經停跳多時。
陸宇珩失魂落魄跪在走廊上,看着那雙顫抖不止的手。
眼前竟恍惚浮現出我痛苦掙扎的畫面。
那些藥劑,常人僅是五分鍾就無法承受了。
可他卻把這樣的酷刑,在我身上施加了一個小時。
一瞬間,悔恨如潮水般涌來。
陸宇珩一拳砸向牆壁,指節滲出血絲卻渾然不覺。
“老婆,你千萬不能有事啊...”
他哽咽着將額頭抵在冰冷的牆面上,淚水決堤而下。
三天後,我在重症監護室醒來。
渾身插滿管子的感覺讓我想起七年前的那場手術。
同樣是死裏逃生,可我心底卻沒有絲毫重生的喜悅。
見我醒來,護士驚喜叫出了聲。
轉身便要去出去通知家屬。
我艱難地抬起手,叫住了她:
“護士,別...”
聽着嘶啞得不像自己的聲音,那股悲涼更添了一分。
“幫我辦理出院,不要告訴任何人”
聽到我的話,護士愣住了:
“宋女士,可是您丈夫已經在外面守了好幾天了,要是他知道您醒了一定會特別高興的,而且您的身體還沒恢復過來...”
“我說了,別告訴他...”
我閉上眼,淚水順着太陽穴滑落。
“他不是我丈夫,是前夫。”
這句話說出口的瞬間。
我仿佛聽見心裏有什麼東西徹底碎裂的聲音。
8
次日清晨,陸宇珩頂着通紅的雙眼沖進病房。
卻發現病床上早已空無一人,潔白的床單平整得像是從未有人躺過。
“我老婆呢?!”他一把抓住路過的護士,聲音嘶啞顫抖。
護士被他嚇得一哆嗦,趕忙回答道:
“宋女士她...昨天就辦理出院了。”
“你說什麼?!”
陸宇珩猛的拍向牆壁,氣的差點吼出來。
“出院了你們怎麼不給我這個家屬通知一聲,她那個身體狀況能辦理出院嗎?你們醫院就是這麼對待病人的?!”
“是宋女士堅持要走的...”
護士戰戰兢兢說着,接着將懷裏的文件袋遞給了陸宇珩。
“她走之前,說讓我把這個交給您。”
接過文件袋後,陸宇珩心急火燎扯開了封條。
當看清上面寫着“離婚協議書”幾個大字時,整個人如遭雷擊。
他顫抖着翻到最後一頁,我的籤名已經工整落在了上面。
“不可能,怎麼會這樣?”
陸宇珩瞳孔劇顫,愣了好幾秒,才掏出手機瘋狂撥打我的電話。
可無論他打過去多少次,聽到的卻只聽到冰冷的提示音:
“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這時,陸宇珩突然看見微信彈出新消息提醒。
手忙腳亂點開後,他驟然屏住了呼吸。
難以置信看着我發來的最後一條消息。
“陸宇珩,把離婚協議籤了吧,否則你對我做的事,我會全部公開。”
“故意傷害致人重傷,這些罪名足夠你去牢裏頓好幾年的,到時候你的診所也別想開了。”
下一秒,陸宇珩的手機啪嗒掉在了地上。
他雙腿一軟,踉蹌着扶住牆壁。
一口氣差點沒能緩上來。
等他想起解釋,着急的回復了一大串消息。
卻只見到一個冰冷的紅色感嘆號時。
他終於明白。
我之前說過要離婚的事,從來都不是一時氣話。
這一次,我是真的不要他了。
9
最終,陸宇珩還是咬着牙在離婚協議書上籤了字。
當最後一筆落下時。
他忽然想起七年前在手術同意書上籤字時的場景。
那時他的手也是這樣抖。
失魂落魄回到家,陸宇珩才發現。
我不但走了,還把家裏所有關於我的痕跡都被抹得一幹二淨。
衣櫃裏我的衣服不見了,洗漱台上我的護膚品消失了。
甚至...連結婚照上自己的部分也被完整裁下。
他發瘋似的把相框砸在地上,被懊悔又憤怒的情緒沖垮了理智。
“宋昭鈺,你至於做到這個地步嗎?”
“十年感情,你說不要就不要了?!”
陸宇珩怒不可遏打砸着眼前的一切。
在不小心撞到身後的衣櫃時,一個藏在衣櫃頂上的紙盒被震落下來。
陸宇珩紅着眼撿起盒子,看見裏面散落出一沓照片。
下一秒,他瞪大了雙眼。
全都裝着的,居然都是他和林淼淼的合照。
倆人舉止曖昧不已,早已跨過了醫患的關系。
其中有一張,是林淼淼赤裸着上身,故意摟着他的腰。
陸宇珩覺得驚訝,可對照片的內容並不意外。
因爲那些,都是他確確實實做過的事。
可這些照片又爲什麼會出現在自己家。
還被我小心翼翼放在衣櫃最上層。
像是生怕被人發現一樣。
想着,陸宇珩從盒子最內層翻出了一疊空信封。
那上面的寄件人一欄,赫然寫着林淼淼的名字。
陸宇珩的雙手開始不受控制的發抖。
他瞬間明白,爲什麼每次自己提及林淼淼。
或是要去給對方復診檢查。
我的態度就會變得異常敏感。
以及那天晚上我聽到語音,又爲什麼直接和他提出離婚。
原來,我早就知道了他和林淼淼那不單純的關系。
而且還是她主動挑釁,把這些證據寄給了我。
這一刻,陸宇珩再也控制不住滿腔怒火。
他抓起照片飛速跑了出去。
等開車找到林淼淼家後,一腳踹開了她的家門。
聽到這突然的動靜,林淼淼起初還受了些驚嚇。
卻以爲陸宇珩這是要和自己玩些刺激的。
立馬笑盈盈迎了上去:
“陸醫生,這次你是要扮演入室搶劫的劫匪嗎?”
話音剛落,陸宇珩就猛地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把她按到了沙發上。
“賤人,你怎麼這麼不要臉?”
直到漸漸喘不上氣,林淼淼才預感不妙。
“陸醫生,你輕點~就算要玩刺激的也不能太過分啊!”
直到下一秒,陸宇珩將照片狠狠甩在她臉上。
林淼淼才終於反應過來,對方根本不是要和自己玩刺激的小遊戲。
“賤人,是你一直在故意刺激昭鈺,挑撥我們夫妻之間的感情?!”
在看見那些照片後,林淼淼瞬間慌了神。
但很快,她就恢復了平靜。
反倒皺着眉怒目瞪着陸宇珩,咬牙惡狠狠說道:
“是我寄的那又怎樣?”
她挑釁地揚起下巴,“陸醫生,你敢說這些照片是假的嗎?你敢說你沒對我動過心思嗎?”
“我年輕漂亮,有哪點比不上你那個人老珠黃的老婆,她要是有自知之明,就該主動退出,把你讓給我!”
聽到這些話,陸宇珩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是啊,這些事就算林淼淼不主動揭發。
也遲早會有被我發現的一天。
10
陸宇珩顫抖着鬆開掐着林淼淼的手,接着突然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我他媽真是個畜生...”
他踉蹌着後退兩步,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七年前的場景。
那時我剛因爲患上乳腺癌,不得已做了全切手術。
當我躺在病床上,爲自己身體的缺陷陷入絕望時。
是他握着我的手說,承諾會永遠陪着我。
對我的感情始終如一。
可漸漸的,一切都變了。
他開始用加班當借口晚歸,連碰都不願意碰我。
有次我鼓起勇氣想親近,卻被他皺着眉推開。
嘴上說着最近工作太累沒心情。
可實際上,陸宇珩心裏清楚的很。
他那時有多麼嫌棄我。
每次我洗澡時,他總是找借口離開浴室。
我換衣服時,他立刻別過臉去。
就連睡覺,也總是背對着我。
最殘忍的是那次結婚紀念日。
我鼓起勇氣穿了件低胸裙,他卻盯着我的胸口冷笑:
“別穿這種衣服了,也不看看你現在這個身材。”
那一刻我眼中的光,瞬間熄滅了。
現在他才明白,自己每一次的回避和嫌棄。
都在我心上劃下多深的傷口。
那些看似不經意的冷漠,都是扎在我心上的刀。
林淼淼看着突然崩潰的陸宇珩,還想上前安慰。
結果陸宇珩卻猛的推開她,跌跌撞撞沖出門去。
暴雨中,他跪在地上痛哭失聲。
他終於明白,這段婚姻早就被他親手給毀掉了。
接下裏的日子裏,陸宇珩瘋了一樣地尋找我的下落。
他跑遍了我可能去的每一個地方。
但每一次,都只得到失望。
我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他每天盯着手機,期待我會突然回心轉意。
可哪怕只是一條罵他的短信也沒有。
畢竟我的號碼早已注銷,微信也徹底拉黑了他。
一個月後,他憔悴得不成人形。
診所也因無心經營而瀕臨倒閉。
這天深夜,陸宇珩又喝得爛醉回到家。
剛推開門,就看見林淼淼穿着性感睡衣坐在沙發上。
可他早已對這個女人失去了興致。
只是冷冷罵了一句:
“滾出去。”
林淼淼卻不依不饒貼上來:
“陸醫生,那個女人都已經和你離婚了,是她自己要離開的,你何必還要天天惦記着她?”
“你以前不是最嫌棄她了嗎,現在這樣的結果難道不是你想要的?”
聽到這話,陸宇珩頓時涌起一股怒意。
惡狠狠瞪着她斥責道:
“住口!要不是你作妖,昭鈺她怎麼會和我離婚?”
“你這個賤人,居然還有臉來我家,趕緊滾...給我滾!”
但林淼淼卻不怒反笑:
“陸宇珩,你少在這兒裝深情人設!”
“就算沒有我,你們遲早也會離婚,捫心自問,你有愛過你老婆嗎?”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扎進陸宇珩心裏。
他想起這些年來對我的冷漠,想起每次我主動示好時他的種種不耐煩。
想起我做完手術後。
那時他嘴上說着不會嫌棄我,會對我始終如一。
卻再也沒碰過我。
自己立下的諾言,比草還賤。
“滾!”
陸宇珩瞬間破防,紅着臉抓起酒瓶狠狠砸在了地上。
玻璃碎片四濺,劃傷了林淼淼的小腿。
她尖叫一聲。
對着陸宇珩罵罵咧咧便逃走了。
冷寂的家裏,又只剩下了陸宇珩一個。
11
第二天,陸宇珩頂着宿醉的頭痛來到診所。
結果剛進門就聽見前台處傳來激烈的爭吵聲。
只見一位女患者拍着桌子叫囂,非說自己上次來這兒做微整。
掉了個鑽石手鏈。
認定是診所的人撿到,私吞了不想還給她。
前台的小姑娘急得直擺手:
“女士,我真的沒看見啊,這種小偷小摸的事我怎麼可能..”
陸宇珩本就心情憤懣,見此一幕更是來了脾氣。
他煩躁的揉了揉太陽穴,大步走上前:
“女士,您要是不信,那咱們就去調監控。”
“如果我這兒的工作人員真拿了您的東西,那我就十倍賠償給您。”
很快,衆人來到了監控室。
陸宇珩不耐煩的翻看着電腦,找到了當天的錄像。
畫面顯示,那位患者來醫院做項目時。
手上根本就沒有佩戴什麼鑽石手鏈。
鐵證擺在眼前,對方也只得作罷。
灰溜溜離開了。
就在解決了這個小麻煩後,陸宇珩剛準備關上電腦。
可他卻手指一頓,突然發現了一些異樣。
監控記錄中,某一天備份居然消失了。
再看日期。
正好是他把我強行帶去手術室,給我注射神經藥劑那天。
陸宇珩不禁皺眉,自己明明沒動過監控。
也不存在事後銷毀罪證的可能。
爲什麼好端端的,視頻會消失無蹤。
他轉頭問值班護士。
詢問起是誰刪掉了那天的監控內容。
可護士卻表示自己壓根沒有動過電腦。
畢竟診所的監控都需要保留,就是爲了避免今天這種事情發生。
緊接着,護士突然開口說道:
“陸醫生,我記得那天您走後,林小姐好像回來過一趟,說是落了東西...然後讓人去幫她調了監控。”
“之後的事我就不太清楚了,畢竟那天她也就待了五分鍾不到。”
聞言,陸宇珩瞬間屏住了呼吸。
他想起那天,林淼淼和自己一起離開診所時。
對方好像借着去衛生間爲由頭,短暫的消失了幾分鍾。
陸宇珩越想越覺得頭皮發麻。
難道,自己設置的輸液定時裝置是被林淼淼動手腳。
是她爲了掩蓋罪證,趁機刪除了監控?
12
陸宇珩陰沉着臉趕到林家,抬手重重敲門。
林淼淼一開門,看見是他,立刻翻了個白眼:
“你還來找我幹嘛,不是恨我氣走了你老婆,說再也不想看見我了嗎?”
聽聞此言,陸宇珩強忍着怒火,裝出愧疚的樣子:
“淼淼,那天是我不對...我還不是怕萬一宋昭鈺把咱倆的事情給捅出去,壞了我的名聲...”
他故意放軟語氣,把林淼淼摟進懷裏。
“不過現在既然她都乖乖和我離婚了,那我們以後也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了,不是麼?”
林淼淼眼睛一亮,立刻湊上去親了他一口。
“陸醫生,我就知道你還是喜歡我的,怎麼會爲了那種醜女人生我的氣呢。”
陸宇珩強忍惡心,繼續演戲:
“是啊,那個賤人也是命大,我給她注射那麼多藥都沒死,早知道...我那天就該晚點過去。”
“要是她死了,大不了就僞造成醫療事故,這樣還省的離了婚和我分財產呢。”
“就是!”林淼淼立刻接話。
“我那天在定時裝置上動了手腳,這樣竟然都沒弄死她,那個賤人怎麼這麼好運?”
話音剛落,林淼淼突然意識到自己說漏嘴。
慌張看向陸宇珩:
“陸醫生,你不會怪我吧?我..是怕她不肯和你離婚,對你死纏爛打..所以才...”
聞言,陸宇珩臉上的笑意瞬間凝固。
他緩緩勾起嘴角,聲音卻冷得像冰:
“淼淼,我怎麼會怪你呢?”
他的手慢慢撫上林淼淼的脖頸,動作輕柔如水。
林淼淼紅着臉嬌嗔:
“那就好~反正現在她也乖乖和你離婚了,那我們是不是也可以...”
然而話音未落,林淼淼突然驚恐瞪大眼睛。
因爲陸宇珩那雙溫柔的手突然收緊,死死掐住了她的喉嚨。
“陸宇珩...你!”
林淼淼拼命掙扎,指甲在陸宇珩手臂上抓出血痕。
但他已經徹底失控,
粗魯的將林淼淼拖進屋內,狠狠摔在地上。
“賤人!都是因爲你!”
陸宇珩雙目赤紅,手上的力道越來越重。
林淼淼的臉色也漸漸發青,雙腿無力的踢蹬着。
“要不是你,昭鈺怎麼會離開我,都是你毀了我的婚姻!”
他的聲音嘶啞扭曲,近乎發狂。
任憑林淼淼如何哀嚎求饒,也不肯放過她。
直到身下的人徹底沒了動靜,陸宇珩才如夢初醒般鬆開手。
他踉蹌着後退兩步,看着林淼淼青紫的臉。
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我...我做了什麼...”
他顫抖着用手指探向林淼淼的鼻息。
然而,對方已經斷氣了。
13
三個月後,我在新聞上看到了陸宇珩被判死刑的消息。
他托律師輾轉聯系到我,說想在行刑前見我最後一面。
我站在探視窗前,冷冷看着對面那個憔悴不堪的男人。
他穿着囚服,手腕上戴着鐐銬。
早已沒了當初意氣風發的模樣。
見到我時,陸宇珩幾乎是一瞬就紅了眼。
他聲音嘶啞,掙扎了好久才說出一句:
“對不起...”
“昭鈺,你知道嗎?你走後...我每天都在後悔,後悔當初那樣對你,傷透了你的心。”
“是我親手毀了這一切,是我葬送了自己的婚姻,也毀了自己的人生...”
他哽咽着,眼淚砸在手背上。
我平靜的看着他。
沒有憤怒,也沒有悲傷。
輕輕嘆了口氣後,我才緩緩開口:
“陸宇珩,那些都已經過去了。”
“我不在乎。”
探視時間結束的鈴聲響起。
陸宇珩突然抬頭,眼神裏滿是哀求:
“昭鈺,能不能......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
我搖搖頭,平靜回道:
“陸宇珩,你哪來的機會?你馬上就要被槍斃了。”
“不要浪費時間說這些沒意義的話了,我今天來見你不是對你心軟,只是想親眼看見你落得多麼淒慘。”
“你知道嗎?離開你之後,我才發現生活可以這麼輕鬆。”
“不用再擔心你會嫌棄我的身體,不用再忍受你的冷暴力,更不用看着你和別的女人不清不楚。”
他呆滯的看着我,嘴唇顫抖着卻說不出話來。
最後,我站起身對他露出一個釋然的微笑:
“再見,陸宇珩。”
轉身離開時,陽光正好灑在肩上。
很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