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疏影連忙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好在裴璟並未怎麼用力攥着她的手腕。
她有些慌亂地眨了眨眼睛:“休要胡說,是殿下這寢殿內的暖爐太熱...”
說罷,她生怕裴璟不信,深吸一口氣,故意道:
“微臣方才給殿下塗藥的時候,是把殿下當成微臣的親弟弟一樣。”
此話一出,裴璟渾身一僵,撩起眼皮淡淡地看着宋疏影。
她果然還是那個宋疏影,知道隨便說出來什麼話就能讓他不高興。
弟弟?
他今年十七,宋疏影二十三,兩人相差的歲數並不算多,可她似乎從未把他看作男人,只是將他當成自己的弟弟?
裴璟似笑非笑地問:
“太傅的弟弟素日裏也會在家這樣讓你幫忙上藥?”
宋疏影冷聲道:
“我弟弟比你小兩歲,很是調皮,經常有傷,所以我自然是經常幫他上藥,不論是幫他還是幫你,對我來說,感受都是一樣的。”
“...好,很好。”
裴璟忽然抬手將自己胸前的衣襟攏了起來,隨後站起來道:
“時辰不早了,太傅快睡吧。”
宋疏影並未立馬有所動作,而是眼睜睜看着裴璟走到了窗邊的矮榻上,確保他是真的打算睡在那裏,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宋疏影躺在裴璟的床榻上,身下墊着柔軟的錦被,鼻尖縈繞着他身上特有的清冽氣息。
一想到這是他每日都會躺的地方,宋疏影略有些不自在地翻了個身。
她看向窗邊矮榻上背對着自己的身影,心中有些疑惑。
裴璟蜷在對於他而言過於狹窄的矮榻上,背影都透着幾分賭氣似的僵硬。
莫非...裴璟是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姐姐,所以一聽到她提起自己的弟弟時,他心中有些吃醋?
她無聲嘆了口氣,將窗邊桌上的蠟燭熄滅,閉上了眼睛。
一個時辰後。
暖爐內的炭火燒得噼啪作響,整個寢殿都格外的溫暖,她很快就睡熟了。
子時過半,一道身影無聲無息地來到床榻邊。
窗外微弱的月光勾勒出裴璟緊繃的脊背。
他立在榻前凝視着宋疏影恬靜的睡顏許久,低聲道:
“太傅,你知道我有多喜歡您嗎?喜歡到不敢坦白自己的心意,不敢惹你生氣,只能用這樣拙劣的借口將你留下來......”
說罷,他忽然屈膝,半跪在了床榻邊緣,湊近去看宋疏影那微啓的唇。
他像是被狐狸勾去了魂魄一般,着魔似的一直看着她,多年來壓抑的感情幾乎就要洶涌而至,他現在只能死死地壓着,因爲他怕宋疏影會逃掉。
半晌後,他終於忍不住俯身,極輕地含住她微啓的唇瓣,在嚐到他肖想已久的唇瓣時,喉結劇烈滾動,仿佛一個渴了許久的人。
“太傅,孤真的不能保證,自己還會忍多久......”
緊接着,他輕輕掀開了被子,躺在了宋疏影的身旁,嗅着她披散的頭發傳來的發香,安心地入睡。
一夜好夢。
在天即將亮起之前,裴璟睜開了眼睛,他昨夜又夢到了宋疏影,晨起時的變化難以忽視,他下意識地支起一條腿,轉頭看着宋疏影。
宋疏影還沒有醒。
他閉上眼睛,腦海中再度閃現出夢中那些香豔的場景,竭盡全力將其驅趕出去後,這才離開了床榻。
他還細心地將自己躺過的地方撫平,又將被子掖好,這才依依不舍地回到了自己早已冰涼的矮榻上。
又過了半個時辰,宋疏影這才悠悠轉醒。
她好久沒睡過這麼舒服的覺了。
宋疏影坐了起來,看見裴璟也恰好在此時醒了,他坐在矮榻上,露出一個毫無防備的、天真的笑:
“太傅醒了啊,難得孤一睜開眼睛就能看到太傅。”
宋疏影略有些不自在地捋了捋垂落胸前的發絲:
“時辰不早了,一會微臣要去面見陛下。”
裴璟頓了頓:
“父皇又要找您做什麼?”
“你身爲當朝太子,陛下自然格外關心器重你,這次應當是又要過問你最近的功課怎麼樣吧。”
裴璟抿唇,聲音驟然放輕:“那今日太傅還會回來嗎?”
宋疏影看着他一副很不舍自己離去的模樣,回想起她昨夜猜想,裴璟可能把她當成姐姐了,心底倏然一軟:
“微臣會看情況,若是還有時間,自然會回來。”
裴璟勾唇一笑:“那就好,到時候孤讓御膳房的人去備太傅最愛吃的糕點。”
宋疏影應了一聲,站了起來準備洗漱。
裴璟也順勢下了矮榻,雙手環胸,隨意倚靠在一旁,安靜地看着宋疏影將自己收拾妥當。
她雖然是前朝唯一的女臣子,但素日裏也會喜愛打扮自己,只是多數時候都穿得格外素淨冷清,就像她這個人一樣。
宋疏影臨走之前看了裴璟一眼:“微臣告退。”
“雪天路滑,太傅坐着孤的轎輦去承乾殿吧。”
他忽然道。
宋疏影遲疑了一瞬:“好。”
裴璟格外體貼地命人在轎輦內準備好了厚實的毯子,親眼看着她上了轎輦,這才道:
“太傅今日一定要回來。”
宋疏影張了張嘴,沒應聲。
她一向這樣,不一定能確保做到的事情就不會答應下來。
看着轎輦緩緩離去,出了東宮,裴璟收斂起了臉上的笑意,他轉身進了寢殿,在一旁的地上看見了不慎從宋疏影袖口中掉落的絲帕。
他頓了頓,當即上前將其撿起,放在鼻尖下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後將其好生疊好,放在了懷中靠近心口的位置。
承乾殿內。
宋疏影下了轎輦,快步走進去,當即有太監恭敬道:
“宋大人您來了,還請您在外稍等片刻,陛下此時正在喝藥。”
當朝的陛下如今已經五十多歲了,近兩年身子一向不太好,尤其是到了嚴寒的冬日,咳疾愈發嚴重。
宋疏影微微蹙眉:“好。”
片刻後,裏面的宮女端着空碗走了出來,宋疏影這才敢進去。
一進去就嗅到了濃鬱的藥味,她看了一眼陛下,此時陛下正半靠在龍榻的軟枕上,身上蓋着厚厚的錦被。
聽到腳步聲,他才緩緩抬起眼皮,那雙曾經銳利的眼睛,如今卻帶着沉積已久的疲憊。
他抬了抬手,示意宋疏影免禮,動作緩慢而無力,聲音沙啞:
“宋愛卿來了啊,朕今日叫你過來,有一件事,還需要你來幫忙。”
宋疏影當即拱手:“陛下請說。”
“如今裴璟他也不小了,朕想着,是時候該給他物色一位合適的太子妃了。”
宋疏影渾身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