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深夜,容梨按照計劃將周利約到家中。
我看着周利進屋後迅速向外跑去,大喊着。
“來人啊,快來人!有人耍流氓!”【付費點】
聽見我這驚慌的呼救,周圍的幾戶人家紛紛亮起了燈火。
嬸子們披着衣服出來查看,剛出院門就聽見容梨家發出尖銳的呼救。
緊接着,敞着上衣的周利驚慌失措的拉開門正對上衆人的視線。
“白樂薇,你做什麼亂按罪名!我們已經離婚了!”
我冷哧一聲,
“是,我們離婚了,但你也不能耍流氓啊!
耍流氓的對象還是你戰友的遺孀!”
我話音剛落,婦聯的劉嬸子擠入門內扶起正在哭泣的容梨。
周利一臉不屑的等着容梨替他辯解。
沒想到,等來的是容梨對他的指責。
“劉嬸,我沒臉活了!”
容梨朝衆人哭訴着周利一直以來僞裝成好人來送東西,卻沒想到開門後就對她圖謀不軌。
周利着急的辯解,他是打算同容梨結婚的,連三轉一響的彩禮都快備好了。
容梨慘白着臉無助的躲在劉嬸懷裏,眼冒淚花的否認。
我借機混在人群中壓低聲音喊道,
“打倒流氓!維護社會治安!”
周圍的村民也隨之喊起了口號,將周利捆起來壓去公社。
第二天一早,左鄰右舍的嬸子們陪着容梨一起去公社檢舉周利耍流氓的行爲。
因爲此事影響惡劣,村裏需要時間上報定罪。
而我知道這件事困不了他多久,立馬聯系回城的工作人員安排返程的事。
很快,我收到了回京市的火車票。
我們三人拿着收拾好的行李坐上了前往火車站的公車。
沒曾想在火車即將出發前看見了追來的周利,他一路追着車跑了很遠,容梨急忙俯身躲避他的視線。
而我自始至終也沒理會他一眼。
不論是誰都只想趕緊離開,期盼着火車能夠開的快點,再快點!
在火車上度過了漫長的十幾個小時後,終於到達了京市。
我按照電話中約定好的信息找到了接車的人。
看着車窗外熟悉又陌生的景色,我恍如隔世,有種回到了少年時的輕鬆快意。
正當我感慨時,車子已經停在了大院門前。
我抱着懷中的骨灰,有些哽咽。
“父親,咱們回家了。”
母親拉着我的手走進了大院,讓身後的容梨自己去看看喜歡哪個房間。
父親的書房早已沒了過往的痕跡,我將骨灰放在供台上。
母親輕拍我的肩膀,摟住我勸慰。
“如今回來了就過去了,你爸也一定不希望你沉溺在過往的這些事裏。
我馬上要回研究院任職,你也該規劃一下自己的未來。”
“我打算參加這次的高考。”
母親鼓勵的抱抱我,這是恢復政策後的首次高考,時間緊,任務重。
母親從同事那裏借來了考試相關的書籍,我和容梨夜以繼日的復習着曾經的知識。
三個月後,我們在高考的考場上放下了筆,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7
兩份錄取通知書寄到家的那天,母親難得的準備了一瓶酒爲我們慶祝。
期間,母親問我們報的是什麼專業。
我想着在牛棚度過的那些年,金燦燦的麥田卻是由揮灑的汗水所滋養出來的。
“機械制造,我想改良現在的農用機械,變得更加省時省力!”
我醉醺醺的歪頭看向身側的容梨,容梨面色潮紅,目光堅定的說出了自己的志願。
“我想當老師,我想幫助更多的人走出人生困境,就像當年的我們一樣。”
我們相視一笑,都在憧憬着美好的未來。
入學後,雖然我從小看着父親書房的圖紙耳濡目染,但畢竟沒有真正的實踐過。
而班裏有個軍隊保送生,顧盼陽。
他雖然理論知識欠缺,卻能在實踐中熟練地運用自己所知道的知識。
爲了實現自己兩輩子的目標,我向他虛心求教,他也毫不吝嗇的指點我。
白天,我們一起研究實踐器械改良,並觀察不同植株的平均高度。
晚上,我們一起呆在圖書館,我給他講解晦澀的理論知識。
這樣忙碌的生活讓我感到心安,這是命運握在自己手中的底氣。
我漸漸習慣了這種忙碌且平和的日子,卻在校門口看見了周利。
看見我,他立馬沖了過來。
“樂薇,我找了你好久,終於找到你了!”
我打量着他,只見周利身上早已沒了當初的傲氣,衣服已經洗得發白。
我冷冷的看着他,“你找我做什麼?”
“若是我沒記錯,離婚的時候你我就已經一刀兩斷了!”
周利聽完一改往日的冷漠,伸手想要拉住我,可看着我身上嶄新的的確良襯衫,腳上穿着緊俏的小皮鞋。
他默默收回手,滿是討好的臉上夾雜着一絲貪婪。
“樂薇,我知道你生氣是因爲當初我因爲容梨對你所造成的傷害,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放心,我保證容梨再也不會出現在你眼前,我今天是專門來找你復婚的。”
我不明白,前世爲了容梨,他毫不在意我和孩子的死活,甚至給我按上投機倒把的罪名。
這次他想要的我全都給了,他害我失去孩子,又間接害死了我父親,居然還有臉來找我求復合?!
無論他是出於什麼目的,看着周禮那張虛僞的臉,我就想起了父親去世和失去孩子時的痛苦,心中怒意翻涌。
我不想再看見他,最好立馬從我眼前消失!
“周利,別再出現了,你讓我覺得惡心!
作爲一個已婚出軌並害死自己孩子和嶽丈的男人,你對我的傷害是這幾句話就能彌補的嗎?!
如果你真的對我還有一絲感情,就應該知道我看見你的每一秒都是對我的煎熬。”
說完,我對不遠處警衛室的哨兵喊道,“同志,這個男人騷擾我,以後別讓他進學校了。”
兩個體格精悍的哨兵直接架着周利的胳膊就拖了出去。
而我身後不遠處的顧盼陽眼眸幽深的盯着被迫離開的周利。
本以爲周利會識趣到此爲止,可沒想到他居然找到農科院門口,鬧着要見我媽。
我下課去接母親一起回家,正好撞見他在農科院門口跪在母親身前。
“媽,我是您的女婿周利,當年您在牛棚最艱苦的時候一直是我接濟您二老啊。”
我從沒和他說過爸媽的身份,他是怎麼知道母親的單位的?
想到之前在學校交流會上碰到同村的知青告訴我,自從那件事後他因爲軍功雖被釋放,卻被革職開除,成了無業遊民。
我想我終於明白了他此行的目的,怕是得知了我父母被平反後的身份,想要分一杯羹。
利用曾經對我家的恩情和我復婚,順理成章地利用我家的資源成就他自己。
但是這些年我對他的付出,早已還清了曾經的恩情!
我快步上前準備告知母親不要搭理他,讓人將他趕走。
但母親的一個眼神讓我停住了腳步。
8
“我記得我們離開之前,你和樂薇就已經離婚了,現在跑來說你是我女婿,實在可笑!”
周利立馬討好的解釋道,
“都是誤會。我戰友死前托我照顧他的妻子,是那個女人利用我問樂薇要錢!
我沒把握好分寸傷了樂薇的心,後面她又裝可憐我才拿走了您那的錢,導致嶽父意外離世。
至於樂薇流掉的那個孩子,我是真的不知道她懷孕了才會踢了她,害她落水流產。
媽,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我再也不會見那個女人了,以後我和樂薇的生活絕不會被別的女人打擾!”
周利越說越激動,絲毫沒有注意到母親微紅的眼眶和陰沉下來的臉色。
我和周利離婚,我只和母親說覺得兩人性格不合才離婚,並沒有說那些內情。
可誰知道,周利竟然自己揭了老底,將這些爛事翻出來說了一通。
“這麼說,你是真的知道自己錯了來求我們樂薇復婚的?”
周利立馬跪步上前拉住母親的衣角哭訴,
“媽,我真的是來求樂薇和我復婚的,求您幫幫我,替我求求情吧!
我是真的愛她,否則當初也不會爲了娶她放棄自己的前程。我已經辭職搬來京市,就爲守着她直到她同意,爲了她我可以放棄一切!”
看着周利毫無尊嚴的哭求,爲了自己的前程,竟然將一切錯都推到了容梨身上。
就如同前世將自己無能救不了容梨的錯推到我身上一樣,我真覺得上輩子愛上這個男人的我簡直是被豬油蒙了心!
下一秒,母親用力抽回自己的衣擺,將周利踢翻在地。
“你這個畜生!別叫我媽,你這樣禽獸不如的東西也配靠近我的女兒?!”
周利似乎沒料到會是這樣的情況,整個人僵在原地,半響才開口。
“你真的想讓她孤獨終老嗎?她一個離了婚還流過產的破鞋,除了我還有誰會要她!”
母親氣的沖上前狠狠的扇了他幾個巴掌,“只有你這樣淺薄的人才會看重這些東西!我的女兒那麼優秀有大把的男青年在排隊等着呢。
就算我的女兒真的嫁不出去,也絕不會和你在一起!!!
她就是一輩子不嫁人,我白家也養得起!”
見母親氣的狠了我小跑過去扶住她,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
“我這輩子一定會活得很好,就不勞你這樣的人渣操心了!”
說完,警衛員過來塞住他的嘴將他拉開按倒在地。
我告訴警衛周利是個犯過流氓罪的慣犯,將他送去警察局如實說明情況。
十天後,在我下課到家的時候發現我家門前圍了一圈人。
周利不知道從何處得知我家地址,他一身酸臭的跪在門口高呼求我原諒。
我撥開門口圍觀的人群看到中間的周利,本想去街道辦打電話舉報,卻被眼尖的周利看到一把拉住。
我用力甩開他的手,他立馬跪在我面前看似誠懇的發誓保證。
但我同他早就無話可說,我求助一旁的大嬸幫我報警。
我二人正糾纏着,容梨也下課回家了。
周利看到容梨的瞬間眼中溢出惡毒的恨意,他指着容梨大叫。
“樂薇,就是她,是這個賤人勾引我我才會犯那些錯的。
那些是我都不是真心的!我是真的愛你啊,樂薇!”
我冷哧一聲走到容梨身側親昵的挽住她的胳膊。
9
我嘲諷周利是他說要我好好照顧容梨,好姐妹之間自然是坦誠相告。
周禮沒料到我和容梨相處得如此融洽,忽地站起身破口大罵。
“你這個賤人!我放棄自己的家庭也要和你在一起,你居然這麼對我。
那天根本就是你們兩個串通好故意害我!你幫着白樂薇和我離婚,白樂薇設計我被抓你們兩個好一起走!”
看來他終於想明白了那件事,但又如何呢,沒有證據的事就是不存在。
至於殺父仇人,當然是他周利!
我要是沒有落水流產,父親也不會生病;要不是他拿走了錢,父親也不會無法手術活活熬死。
周圍人的目光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些鄙夷。
容梨開口撕下周禮的最後一層僞裝,那是連我都不知道的事。
容梨當時被迫嫁給她丈夫,周禮目睹全程也沒有站出來幫她說一句話。
口口聲聲說愛她卻沒有做出一點行動,而是在她喪夫回鄉後拿着我的錢去她面前賣好。
“周利,你就是個懦弱虛僞又自私的男人!”
話音剛落,治安人員沖上來將周禮五花大綁的帶走,顧盼陽急切的跑來。
“白同志,你沒事吧?!”
他關切地看着我,眼裏滿是緊張。
“喲,小夥子這是想追求我們家樂薇啊。”
母親的聲音從顧盼陽身後傳來,顧盼陽轉身羞澀又直接。
他簡單的自我介紹後我才知道他居然是個25歲的團長。
“我是真心喜歡白同志,想要追求她!”
這些日子我們朝夕相處,我又怎麼會察覺不到他眼中的炙熱。
但那種眼神我也曾經在周利眼中見過,我退縮了。
所以,並沒有給他回應。
母親和容梨發現我的心思都來勸我不要因爲一次錯誤就斬斷所有機會。
周利因爲多項罪名被強制遣返回鄉,灰溜溜地離開了京市。
兩年後,我帶着改良後的收割機坐上了前往華中的列車。
看着窗外漸漸有些熟悉的景色,我心生感慨。
離開時對京市的期盼和現在回去看看的期待形成鮮明對比。
以及,我的身旁還坐着顧盼陽。
這幾年他一直默默追求我,知道我對婚姻的恐懼,所以從不催促我只是陪伴在我身邊給我力量。
很快我們來到了華中的機械總站,大力推廣我們帶來的新機器。
這批新機器在這豐收的季節發揮了最大的效用,直到搶收結束交公糧的時候,我看到了周利。
所有人都精神抖擻滿面笑容的等候着,只有他佝僂着身軀低頭躲在角落。
周禮曾經意氣風發的精氣神早已蕩然無存,留下的只有自卑怯懦。
我有些驚訝他的現狀,畢竟一個身強體壯的青年男子怎麼會淪落到這種境地。
從村長口中得知,他被遣返回鄉後曾經的優待都沒了,檔案上有了污點哪家單位都不願招收。
村裏的姑娘也都知道他的案底不願意嫁給他,直到去年找了個外村的寡婦才組建了新家庭。
只是好景不長,三個月後那寡婦就卷走他所有的錢逃之夭夭,他去那個村裏找都說不認識這個人。
就這樣,他變成了一個名聲差又沒錢的老光棍。
“樂薇.....白同志,好,好久不見,你現在過的.....應該不錯,我都差點沒敢認你!”
他目光多山的打量着我,緊攥衣角的手暴露了他的情緒。
畢竟我如今這一身布拉吉和手上的上海牌手表,一眼就能看出我如今的生活水平。
早就不是那個餓得面黃肌瘦還要靠他接濟的窮丫頭了。
因爲熬夜看書戴上了眼鏡的我更多了幾分文化人的氣質。
“嗯。”
我給了他一個簡單的回應就打算離開,台上的指導員隆重熱烈的宣布了我的新身份。
“感謝白老師此次送來的機器,爲我們的搶收減輕了許多壓力,大家歡迎白老師!”
我上台講了幾句客套話就帶着研究員們去地裏查看收割情況,以便改進。
周利看着我的背影喃喃自語,癱坐在地。
檢查完地裏的收割效果後我繼續開始了我的改良之路。
周利也開始研究這些農用器械,希望能夠追上我的步伐。
但我早在京市的農科院開始研究其他的相關機械,渴望爲國家基建做出貢獻。
周利只能在廣播中不斷得知我的進步,眼睜睜看着自己和我的距離越來越大。
在華中再次見到周利後,我放下了過往,如今的我掌握自己的命運,即便失敗也有承擔的能力。
所以回來後,我和顧盼陽領證了。
他爲了我軍轉政留在京市,很受領導的賞識。
容梨也從西北結束了支教回到母校任教,身邊還跟着一個長相硬朗,唯獨對她溫柔體貼的男人。
鐵漢柔情,莫過於此。
就這樣,我們彼此支撐,互相扶持,將一生都獻給了建設祖國。
在我們漸漸老去的時候,新的種子已然長成。
退休離開農科院的那天,曾經青春洋溢的學生們也都變成了成熟穩重的老師,就連最小的學生也已經四十了。
我們站在院門口合影留念我在這裏的最後一天,臨別之際,還都哭得稀裏譁啦。
我嫌棄的看着這一個個,
“哭什麼,我只是退休了又不是死了!想看我是不知道我家大門朝哪開嗎?”
我和容梨坐在院子裏的搖椅上,看着這一院子流淌着我們共同血脈的孩子們,相視一笑。
“沒想到,我們真的當了一輩子的姐妹。”
“是啊,都是你當年出錢救了我,不然我早死在那年夏天了。”
是啊,曾經的你死在了那年夏天,而我死在了一年後的冬天。
也許是上天不忍我們錯付的青春,才給了我這重來一次的機會。
我摩挲着家中的各項榮譽證書,心滿意足的笑了。
這輩子,我踐行了自己曾經向上天許下的諾言,也沒有辜負這重來一次的機會。而是找到了爲之奮鬥一生的事業和真心相待的愛人,亦有陪伴一生的摯友。
嚐過這世間最痛的苦,才能品味出這世間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