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後的巷口，晨霧漸漸漫了進來，「敘寒書齋」的燈光在霧裏暈開一片模糊的暖黃，卻驅不散兩人之間殘存的疏離。
溫景辭付了書錢，指尖捏着那本《人體解剖圖譜》，書頁邊緣被他無意識捻出細微的褶皺。他走到門口，回頭看了眼窗邊的江敘寒，對方依舊維持着看書的姿勢，側臉在昏光裏冷得像塊玉石，仿佛剛才那場劍拔弩張的交鋒從未發生。
“明晚八點，林正宏會去城西私立療養院探望他母親，那是他一周裏唯一沒有重兵隨行的時刻。”溫景辭輕聲開口，語氣恢復了幾分醫生的嚴謹，“療養院的監控系統我已經初步摸清，正門左側的消防通道有盲區，是最佳切入點。”
江敘寒沒有抬頭，指尖劃過舊書的頁碼，聲音平淡無波：“我已經安排好了車禍現場，就在療養院後門的下坡路段，只要他按時出來，刹車會‘恰好’失靈。”
“車禍太刻意了。”溫景辭搖搖頭，推門的動作頓了頓，“林正宏近幾年仇家不少，警方對他的安全格外關注，意外車禍只會讓他們深入調查，反而容易暴露。”他從風衣口袋裏掏出一張折疊的紙，放在門口的櫃台上，“這是療養院的樓層平面圖，他母親住三樓特護病房，我可以以查房的名義進去，用藥物讓他‘突發心梗’，屍檢只會判定爲舊疾復發。”
江敘寒終於抬眸，目光掃過那張平面圖，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認可。溫景辭的手法確實更隱蔽，也更符合他們低調行事的風格。他沉默片刻，起身走到櫃台前，拿起筆在平面圖上圈出一個角落：“這裏是監控死角，我會在這布置幹擾器，幫你拖延十分鍾。另外，特護病房外有兩個保鏢，我來解決。”
“合作愉快。”溫景辭笑了笑，這次的笑容裏多了幾分坦然。他撐開黑傘，身影漸漸消失在晨霧彌漫的巷口，消毒水的氣息隨着霧氣散開，只留下那本攤開的平面圖，和空氣中尚未散盡的劍拔弩張。
江敘寒站在櫃台後，指尖摩挲着平面圖上的字跡，眼神沉了沉。他從不信任何人，可溫景辭眼底的執念太過真切，那是同病相憐的痕跡，也是彼此唯一的交集。他拿起手機，給線人發了條消息，撤銷了車禍的布置，轉而讓人去查城西療養院的詳細安保信息。
次日傍晚，城西療養院籠罩在一片靜謐的夜色裏。溫景辭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手裏拿着病歷本，腳步沉穩地走向三樓特護病房。他的動作自然流暢，與往來的醫護人員點頭示意，溫柔的語氣和專業的姿態，完美掩蓋了眼底的冷意。
“溫醫生，又來查房啊？”門口的護士笑着打招呼。
“嗯，林先生的母親今天血壓有點不穩定，過來看看。”溫景辭笑着回應，目光不經意間掃過病房外的兩個保鏢，他們身形挺拔，眼神警惕，雙手始終放在腰間，顯然是受過專業訓練的。
就在這時，療養院的燈光突然閃了一下，隨即三樓的監控屏幕瞬間黑屏。兩個保鏢臉色一變，剛要掏出武器，巷口的陰影裏突然竄出一道身影，江敘寒手中的折疊刀劃過一道冷芒，精準地擊中其中一個保鏢的膝蓋，對方慘叫一聲跪倒在地。另一個保鏢反應過來，揮拳向江敘寒砸去，卻被他靈活避開，手肘狠狠撞在對方的後頸，保鏢應聲倒地，全程不過十幾秒，沒有發出多餘的聲響。
溫景辭趁機推開門走進病房。林正宏正坐在病床邊，握着母親的手低聲說着什麼，聽到動靜猛地回頭，看到穿着白大褂的溫景辭，皺了皺眉：“你是誰？”
“我是負責你母親病情的溫醫生，例行查房。”溫景辭摘下口罩，臉上掛着溫和的笑容，一步步走向林正宏，“林先生，您母親最近睡眠不太好，我給她開了點安神的藥，您要不要也順便測個體溫？最近流感高發，小心感染。”
林正宏警惕地看着他，剛要拒絕，突然覺得後頸一麻，身體瞬間失去了力氣，癱倒在椅子上。溫景辭收起手中的微型針管，眼神裏的溫柔徹底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平靜。他快速從林正宏的口袋裏掏出一個U盤，那是他此行的真正目標——裏面藏着當年醫療黑幕的關鍵證據。
“搞定了。”溫景辭給江敘寒發了條消息，隨即拿出準備好的藥物，注射進林正宏的靜脈裏。藥物起效很快，林正宏的呼吸漸漸變得微弱，臉色蒼白，很快便沒了生命體征，看起來與突發心梗的症狀一模一樣。
江敘寒處理完保鏢的屍體，走進病房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溫景辭正在整理病歷本，將一切痕跡抹去，動作細致得像是在完成一件藝術品。
“東西拿到了？”江敘寒問道，目光落在溫景辭手中的U盤上。
“嗯。”溫景辭點點頭，將U盤放進白大褂口袋，“林正宏死了，他背後的勢力很快會察覺，我們得盡快離開這裏。”
江敘寒沒有說話，只是走到窗邊，確認外面沒有異常後，轉身看向溫景辭：“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溫景辭合上病歷本，眼底閃過一絲決絕：“U盤裏的證據，足夠扳倒當年陷害我父母的人。但這只是開始，這條線背後，還有更大的陰謀。”他看向江敘寒，語氣認真，“江敘寒，我們的執念還沒結束，不如……繼續合作。”
江敘寒看着他，沉默了良久。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落在兩人身上，一半光明，一半黑暗。他們都是行走在深淵裏的人，彼此的存在，是唯一的慰藉，也是唯一的依靠。
最終，他緩緩點頭：“可以。但規矩不變，各取所需，互不幹涉私事。”
溫景辭笑了，眼底終於有了一絲真切的暖意：“成交。”
兩人並肩走出病房，消失在療養院的夜色裏。這場臨時的合作，不僅完成了一次完美的刺殺，更讓兩個孤獨的靈魂，在執念的深淵裏，找到了暫時的同盟。而他們不知道的是，U盤裏的證據，正將他們推向一場更大的風暴，一場關於過往、復仇與救贖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