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國被那冷冽如古刹寒鍾般的氣場震懾,揚起的手僵在半空,悻悻鬆開了蘇糖。
司鳳溟一步上前,身形恰好將蘇糖完全擋在身後。
他目光冷冽得如古井無波,卻帶着洞穿人心的銳利:“她欠你三百萬?借據呢?”
他還以爲真是蘇糖欠了債。
“不是的,司總!”
蘇糖急於澄清,聲音帶着未褪的驚悸,“我沒有借錢,是他欠了賭債,逼我替他還錢。”
司鳳溟眸色倏然一沉,周遭空氣仿佛都凝滯了幾分。
“法律上,成年子女並無義務爲父母賭債負責。”
他語氣平穩,卻如磐石墜地,字字清晰,“你公然喧譁,侮辱威脅,擾亂秩序。葉祁,報警,並讓法務準備起訴文書。”
“是。”葉祁即刻執行。
王建國臉色慘白如紙:“別!我走,我這就走。”
他扭頭狠狠剜了蘇糖一眼,壓低聲音咒罵:“死丫頭,你給我等着!少一分,老子讓你們娘倆永無寧日!”
說完,他匆匆溜之大吉。
人群在司鳳溟淡漠的掃視下迅速散盡,那些殘留的目光卻如同芒刺,扎得蘇糖體無完膚。
她低着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卻感覺不到疼,只有滅頂的難堪。
“蘇秘書,”司鳳溟的目光在她微微顫抖的肩頭停留一瞬。
語氣清冷。
“跟我去辦公室一趟。”他轉身,步伐沉穩地走向專屬電梯。
蘇糖像被抽走了魂魄,麻木地跟在他身後,每一步都踏在碎裂的尊嚴上。
*
總裁辦公室。
門合攏,將外界喧囂徹底隔絕。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華城景,室內卻靜得能聽見塵埃落定的聲音。
蘇糖僵立在辦公室中央,依舊垂着頭,不敢去看那尊仿佛端坐雲端的“佛”。
司鳳溟並未落座,他踱步至窗邊,逆光而立,身形輪廓被光影勾勒得愈發清逸出塵。
“說吧,三百萬是怎麼回事。”他開口問道。
蘇糖咬緊下唇,知道無法再隱瞞,只得將王建國欠下高利貸,逼她嫁人抵債,她被迫承諾一周內籌錢,以及要求王建國與母親離婚的種種,艱澀地道出。
“……所以,你答應替他填這個窟窿?”
司鳳溟轉過身,目光落在她蒼白的臉上。
蘇糖苦笑道:“我媽還在他手裏。我不答應,他不會放過我媽……他說了,拿到三百萬,就和我媽離婚,從此兩清。”
司鳳溟了然地點了點頭。
說白了,本質就是一筆買斷費,買斷她們母女與王建國之間的糾纏。
“他今天敢鬧到司氏,明日就敢尋釁媒體。”
他語氣平淡,卻字字敲在蘇糖心尖,“要不要打個賭,他會趁機把你的私生活扒個底朝天,再借此要挾你。到時候,你又該如何應對?”
蘇糖心頭猛顫。
這確是王建國能做得出的事。
她急忙保證:“對不起,司總,我會盡快處理,絕不連累公司……”
“你打算怎麼處理?”司鳳溟倏然打斷,向前逼近一步。
他身上清冽的雪鬆氣息混着一絲若有若無的檀香,瞬間侵占了蘇糖的呼吸。
“靠你微薄的薪水?不計日夜的兼職?”
他眸光深邃,帶着一絲難以言喻的探究,尾音微微下沉,“還是,找其他人幫忙?”
最後一句,帶着明顯的試探。
蘇糖猛地抬頭,眼中閃過被羞辱的慍怒:“我不會那麼做!”
“那麼,你的計劃是什麼?”
他又逼近一步,兩人距離拉近,近得蘇糖能看清他眼底自己的倒影,和他眸中那抹不容錯辨的審視與壓迫。
“逃避解決不了問題。你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三百萬可不是小數目,我能擋他一次,能次次爲你擋麼?”
“……”蘇糖啞口無言,在他迫人的視線下節節敗退。
良久,她頹然垂首:“我不知道……但我不想成爲您的負累。”
司鳳溟凝視她許久,忽然道:“所以,我的提議,你還在猶豫?”
蘇糖心髒驟然一縮。
“和我結婚。”
他聲音如誦經般低緩,一一分析道:“只要你點頭,你繼父的賬戶上會立刻到賬三百萬。不但如此,司家的身份能立刻壓制住你繼父的鬧劇。”
“至於媒體,他們更不會蠢到得罪司家。不想和司家做對的話,你繼父會選擇安靜如雞,你母親也能得到庇護。”
蘇糖驚愕地望着他。
他要替她還那三百萬?
“那……代價呢?”她聲音微不可聞。
“一年婚期,期滿離散。”他語氣毫無波瀾,“期間,你只需在人前扮演好司太太,安撫我祖母,甚至不必出席公開場合。其餘,無需你勞心。”
蘇糖指尖輕顫。
她心知肚明,這是捷徑,更是深淵。
一旦踏入,她的人生軌跡將發生天翻地覆的轉變。
哪怕只是假婚,也會在她的人生軌跡上留下無法抹去的痕跡。
可現實是,她無力對抗王建國的瘋狂,更無法護母親周全。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迎上他深邃的眼眸:“如果我答應……您能確保我母親絕對安全?王建國絕不會再騷擾我媽嗎?”
“我司鳳溟說出的話,從不失信。”
他定定地看着她,眼神銳利,“但你也必須答應我一件事。”
“您說。”
“不要試圖利用這段關系謀求更多。這不是交易愛情,只是合作。”
“……我從沒想過。”她聲音雖輕,卻堅定。
兩人對視,空氣仿佛凝滯。
最終,蘇糖緩緩點頭:“好,我答應你。”
司鳳溟眼中閃過一絲極淡的情緒,快得讓人捕捉不到,像是冰湖裂開一道細紋,又迅速封凍。
他拿出手機,撥通葉祁的電話:“準備婚前協議,今晚發我審核。另外,通知公關部,明日發布我的婚訊。”
電話掛斷,辦公室陷入寂靜。
蘇糖站在原地,感覺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再也無法回頭。
“在害怕?”司鳳溟忽然問。
“沒,”蘇糖抿唇,輕輕搖頭:“只是……有點不真實。”
“明早九點,民政局門口見。”
他走近一步,聲音低沉,“記住,無論發生什麼,你都不是一個人在面對。”
那一刻,她竟在他冷硬的語調裏,聽出一絲幾不可察的溫柔。
一定是她的錯覺。
剛剛他還警告她,不要試圖利用這段關系謀求更多……
窗外夜色如墨,城市的光海正靜靜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