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一夜沒睡。
天剛蒙蒙亮,我就接到了公司合夥人老張的電話,他的聲音聽起來火急火燎。
“林總,不好了!你快看公司樓下!”
我心裏咯噔一下,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我沖到窗邊,拉開窗簾往下看。
我的公司在市中心一棟寫字樓的十六層。此刻,寫字樓的樓下廣場上,竟然聚集了一小撮人。
他們拉着一條巨大的白色橫幅,上面用加粗的黑體字寫着——“無良老板林溪見死不救,逼死閨蜜親兒!”
橫幅旁邊,一個女人正癱坐在地上,披頭散發,哭天搶地。
正是周晴。
她的旁邊,一個男人抱着一個臉色蒼白、看起來異常虛弱的孩子,正是小浩。男人滿臉悲憤,對着周圍的圍觀群衆控訴着什麼。
我認得他,是周晴的老公,趙偉。
周圍已經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人,對着他們指指點點,還有人拿出手機在拍照錄像。
我的腦袋“嗡”的一聲,血氣直往上涌。
我萬萬沒想到,周晴竟然真的做得這麼絕!
她不僅來了,還帶着病重的兒子,拉着橫幅,在我的公司樓下上演了這麼一出鬧劇!
“林總,現在怎麼辦?樓下大廳都快被記者和看熱鬧的人堵死了!公司的形象……”老張的聲音充滿了焦慮。
“你先穩住公司的員工,讓保安維持秩序,不要跟他們起沖突。我馬上下來。”
我掛了電話,用最快的速度換好衣服,甚至來不及洗漱,抓起車鑰匙就沖出了家門。
一路風馳電掣地趕到公司樓下,眼前的景象比我在樓上看到的還要混亂。
周晴的哭聲,趙偉的控訴聲,圍觀群衆的議論聲,還有閃光燈咔嚓咔嚓的聲音,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壓得我幾乎喘不過氣來。
“大家快來看啊!這就是無良女老板林溪!我把她當親姐妹,我兒子現在得了白血病,就等着錢救命,她坐擁千萬家產,卻一分錢都不肯拿出來!她要眼睜睜看着我的孩子去死啊!”
周晴看到我,就像看到了救星,連滾帶爬地撲過來,想要抱住我的腿。
我下意識地後退一步,躲開了。
她撲了個空,更加悲憤欲絕,指着我的鼻子大罵:“林溪!你這個冷血的怪物!你還有沒有心!當年要不是我,你早就淹死在河裏了!你的命都是我給的,現在讓你拿錢救我兒子,你竟然躲?!”
“你的命是她給的?”
“天哪,還有這種事?”
“這女的也太不是東西了吧?救命之恩,涌泉相報啊!現在人家兒子都快死了,她竟然見死不救?”
“長得人模狗樣的,心怎麼這麼毒啊!”
周圍的議論聲像一把把尖刀,刀刀扎在我心上。
我看着眼前這個狀若瘋癲的女人,覺得無比陌生和諷刺。
這就是我掏心掏肺對待了十幾年的好閨蜜?
“周晴,”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看着她的眼睛,“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談,可以嗎?你這樣鬧,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談?有什麼好談的?”趙偉抱着孩子走了過來,一臉敵意地瞪着我,“林溪,我告訴你,今天你要麼拿出錢來,要麼我們就跟你耗到底!我們已經聯系了電視台的記者,今天就要把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嘴臉曝光出去!讓你身敗名裂!”
我這才注意到,人群裏果然有幾個扛着攝像機,拿着話筒的人。
我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他們這是有備而來,鐵了心要用輿論逼死我。
“趙偉,小浩的病我也很難過,我昨天在電話裏已經跟周晴說得很清楚了,我願意出一百萬,這是我的極限。”我的聲音因爲憤怒而微微顫抖。
“一百萬?你打發叫花子呢?”趙偉冷笑一聲,抱着小浩的手臂緊了緊,對着鏡頭大聲說,“大家聽聽!我兒子這條命,在她林溪眼裏,就值一百萬!她開的是設計公司,隨隨便便一個項目都不止這個數!她名下有三套房,兩輛豪車,資產上千萬!現在讓我們拿一百萬去救命,這不是草菅人命是什麼?”
趙偉的話音剛落,人群中立刻爆發出了一陣更強烈的譴責聲。
“太不是東西了!”
“爲富不仁啊!”
“趕緊把她人肉出來!這種人就不配開公司!”
周晴見狀,哭得更加賣力了,她一邊抹着眼淚,一邊對着鏡頭哭訴:“我可憐的兒子啊……媽媽對不起你……媽媽沒本事,求不動你林阿姨救你……你就等着死吧……”
懷裏的小浩,似乎也受到了感染,蒼白的小臉上滿是淚水,虛弱地喊着:“媽媽,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林阿姨,求求你,救救我……”
孩子的哭聲像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看着小浩那張毫無血色的小臉,看着他眼神裏對生命的渴望,我的心軟了。
無論大人之間有多少齷齪,孩子是無辜的。
我深吸一口氣,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好……我給錢。”
聽到我的話,周晴的哭聲戛然而止,她和趙偉對視了一眼,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你說什麼?”趙偉裝作沒聽清,追問了一句。
“我說,我給錢。”我重復道,聲音裏充滿了疲憊和無力,“但不是一千萬。我最多……最多能再加一百萬,總共兩百萬。這是我最後的底線。你們要是同意,現在就跟我去銀行轉賬。要是不同意,那我們法庭上見。”
我以爲,兩百萬已經是一個巨大的讓步。
沒想到,周一晴卻從地上一躍而起,指着我的鼻子尖叫:“兩百萬?林溪,你是在羞辱誰呢?我告訴你,少一千萬,一分都不行!你今天不把公司賣了,不把錢拿出來,我們就住在你公司門口不走了!我看你這公司還怎麼開下去!”
我的耐心終於被消耗殆盡。
“好啊,”我冷冷地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那你們就住下吧。我倒要看看,是我先破產,還是你兒子先耗不起。”
說完,我不再理會他們的叫囂,轉身撥開人群,向寫字樓大門走去。
“林溪!你給我站住!你這個殺人凶手!”周晴在我身後瘋狂地叫喊着。
幾個記者立刻圍了上來,將話筒和鏡頭懟到我的臉上。
“林女士,請問您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對救命恩人的兒子見死不救嗎?”
“林女士,您的公司資產真的上千萬嗎?爲什麼連救命的錢都不願意出?”
“林女士,對於忘恩負義的指責,您有什麼想回應的?”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在人群中面目猙獰的周晴,又看了一眼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記者。
我突然覺得很可笑。
我掏出手機,當着所有人的面,撥通了一個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通,一個沉穩的男聲傳來:“喂?”
“陳律師嗎?”我對着手機,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我是林溪。我現在要起訴兩個人,一個叫周晴,一個叫趙偉。罪名是,敲詐勒索,以及……故意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