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征的假期有限，在家待了不到一周，就必須歸隊了。
臨走前一晚，他把許昭昭叫到一邊，將一個存折和一小疊票證塞到她手裏。
“這是我這些年的大部分積蓄，你收好。家裏開銷，還有你生孩子、養孩子都要用錢。”陳征語氣沉穩，“票證不多，你看着用。以後我的津貼還會按月匯給你。”
許昭昭看着手裏的存折，打開一看，裏面竟然有八百多塊錢！在這個年代，這絕對是一筆巨款了。她驚訝地抬頭看向陳征。
陳征似乎有些不自在，移開目光：“以前……虧待你了。以後不會了。”
許昭昭心裏一暖，將存折仔細收好：“謝謝，我會管好的。”
陳征又叮囑道：“我娘和秀花那邊，你不用怕。我已經跟劉主任和政治處都打過招呼，他們會關照你。如果她們再敢鬧事，你直接去找組織，或者給我發電報。”
他的安排周到而有力，給了許昭昭十足的安全感。
“我知道了，你在部隊也要注意安全。”許昭昭輕聲說。這話帶着真心的關切。
陳征深深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第二天一早，陳征就走了。他離開時，王桂芬扒在門框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征兒啊，你可要常回來看看娘啊！”
陳征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目光卻落在許昭昭身上：“我走了。”
許昭昭挺着肚子，站在門口，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晨霧中，心裏竟然生出了一絲淡淡的不舍。
陳征一走，王桂芬和李秀花果然又有些蠢蠢欲動，但礙於陳征的警告和組織上的關注，暫時還不敢有大動作，只是時不時甩個臉子，說幾句酸話。
許昭昭也懶得理會她們，專心養胎。
她現在手裏有錢，心裏不慌，去服務社買東西也更有底氣了。
她開始有計劃地準備孩子們出生後要用到的東西，小衣服、尿布、奶粉等等。
日子似乎又恢復了平靜，但許昭昭知道，這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果然，沒過幾天，李秀花就開始作妖了。
這天吃飯時，李秀花看着桌上許昭昭單獨給自己蒸的雞蛋羹，酸溜溜地說：
“大嫂，你現在可是有錢人了，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可憐我們娘倆，只能跟着吃糠咽菜。”
許昭昭眼皮都沒抬：“三弟妹要是覺得菜不好，可以自己拿錢去買好的。或者，讓三弟多寄點錢回來。”
李秀花被她噎得夠嗆，她男人在老家務農，掙的那點工分勉強糊口，哪有多餘的錢寄回來？
王桂芬把筷子一摔，陰陽怪氣地說：“哼！有些人啊，就是忘本！拿着男人的血汗錢充大方，也不想想自己是個什麼出身！”
許昭昭放下勺子，看着王桂芬，語氣平靜：“婆婆，我是什麼出身，陳征清楚就行。至於這錢，是他心甘情願給我和孩子們用的。您要是有意見，可以寫信去問他。”
王桂芬又被堵了回去，氣得胸口疼。
李秀花眼珠一轉，換了種方式：“大嫂，你看你現在身子這麼重，家裏家外的活也幹不了。娘年紀也大了，這做飯洗衣的活兒，總不能都指望我吧？我也累啊！”
許昭昭知道她想偷懶，便說：“三弟妹要是覺得累，以後你自己的衣服自己洗，你自己的飯自己做也行。我的那份，我自己能動手就動手，動不了，我會想辦法，不勞你費心。”
“你！”李秀花沒想到她這麼硬氣，一時語塞。
就在這時，院外傳來郵遞員的喊聲：“許昭昭！電報！”
電報？許昭昭心裏一緊，難道是陳征出什麼事了？她趕緊起身去拿。
王桂芬和李秀花也豎起了耳朵。
許昭昭接過電報一看，鬆了口氣，不是壞消息。是陳征發來的，內容很短：“安抵勿念，照顧好自己和孩子，錢不夠來信。——陳征”
雖然只是簡單的報平安和叮囑，但許昭昭心裏卻泛起一絲甜意。他到了還記得發個電報回來。
她拿着電報往回走，臉上不自覺地帶了一絲柔和的笑意。
王桂芬看着她臉上的笑，又瞥見那電報，心裏跟貓抓似的難受，忍不住尖聲道：“誰來的電報？是征兒嗎？他說什麼了？是不是讓你把錢交給我管？”
許昭昭停下腳步，看了她一眼，故意把電報折好放進口袋，淡淡地說：“是陳征，他說他到了，讓我和孩子們好好的。”
她沒提錢的事，但這態度更讓王桂芬抓狂。
“他就沒提我？沒問問他娘怎麼樣？”王桂芬不甘心地追問。
“沒有。”許昭昭實話實說，然後不再理會她，徑直回了東廂房。
王桂芬站在原地，氣得渾身發抖：“白眼狼！娶了媳婦忘了娘！我就知道！”
李秀花趕緊上前扶住她，添油加醋地說：“娘，您別生氣！大哥肯定是被大嫂迷住了！您看大哥才走幾天，就發電報回來，肯定是放心不下她！指不定她在信裏怎麼跟大哥撒嬌賣乖呢！”
王桂芬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對許昭昭的恨意又加深了一層。
晚上，許昭昭坐在燈下，拿出信紙，準備給陳征回信。
她寫了自己最近的身體情況，產檢結果，還有孩子們動得越來越頻繁的趣事。她也簡單提了一下王桂芬和李秀花最近的酸言酸語，但語氣很平淡，沒有抱怨，只是陳述事實。
寫到最後，她筆尖頓了頓，加上了一句：“電報收到，知道你平安，我們就放心了。你在外一切小心。”
寫完信，她看着那句“我們就放心了”，臉上有些發燙。這算不算是……一點點的牽掛？
她把信裝好，準備明天寄出去。
她知道，和王桂芬、李秀花的鬥爭還遠未結束，蘇婉清那個隱患也還在。但此刻，握着陳征給她的存折，想着他那句“以後不會了”和及時的電報，她心裏充滿了力量和暖意。
也許，在這個陌生的時代，她真的可以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溫暖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