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路。
陸戰庭身着筆挺軍裝,肩上星閃耀,拄着拐杖,向我走來。
他身後,赫然跟着幾位身着制服的文工團領導。
其中一人手中,正捧着一個燙金的榮譽證書。
“咳。”
一位領導清了清嗓子,聲音洪亮,傳遍整個賀家大院。
“現在我宣布,此次春晚服裝設計大賽的最終結果!”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
“榮獲本次大賽冠軍的是——賀語嫣同志!”
“啪啪啪啪——”
雷鳴般的掌聲驟然響起,震耳欲聾。
領導繼續道。
“賀小姐不僅才華橫溢,更爲我們軍區文藝事業添磚加瓦!今天,更是賀小姐與陸營長喜結連理之日,真是雙喜臨門,可喜可賀啊!”
衆賓客紛紛道賀,看向陸戰庭的眼神,充滿了敬畏與欽佩。
他肩上的星,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無聲地昭示着他的地位與威嚴。
秦斯年臉色鐵青,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他猛地轉向陸戰庭,厲聲質問。
“陸公子,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跑錯地方了吧?”
“賀語嫣什麼時候成你老婆了!你別在這兒開這種國際玩笑!”
他聲音尖銳,充滿了被戲耍的憤怒。
陸戰庭卻連一個眼神都懶得施舍給他。
他只是靜靜地看着我,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囂,都與他無關。
那是一種從骨子裏透出的漠視,仿佛秦斯年,連與他對話的資格都沒有。
這份無視,比任何羞辱都來得更狠,更直接。
陸戰庭深邃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他上前一步,輕輕挽住我的手臂,聲音低沉而充滿磁性。
“我來晚了。”
語氣中,帶着一絲歉疚,更多的卻是堅定不移。
我心頭一暖,點了點頭,反手緊緊握住了他寬厚溫暖的手掌。
“嗯。”
千言萬語,盡在這一握之中。
秦斯年和秦漢良見狀,肺都要氣炸了。
“賀語嫣!你什麼意思!”
秦漢良首先跳了出來,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罵。
“我們不願意娶你,你就隨便找個瘸子來演戲給我們看嗎?!”
“瘸子”二字,他說得又狠又毒。
秦斯年也跟着怒吼。
“你以爲這樣就能羞辱我們?做夢!”
我眼神驟然冰冷,如臘月寒霜。
“啪!”
“啪!”
兩聲清脆響亮的耳光,接連甩在秦斯年和秦漢良的臉上。
快、準、狠!
我用了十成十的力氣,打得他們眼冒金星,臉頰瞬間紅腫起來。
“閉上你們的臭嘴!”
我聲音不大,卻字字淬冰。
“陸戰庭也是你們這種醃臢貨色能隨意編排的?”
“再敢胡說八道一個字,撕爛你們的嘴!”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東西!也配!”
6
秦斯年捂着火辣辣的臉,徹底愣住了。
他眼眶瞬間通紅,不是因爲疼,而是因爲屈辱和震驚。
“你......你竟然打我?”
他聲音顫抖,充滿了難以置信。
那個曾經對他百依百順,愛他入骨,連大聲說話都不敢的賀語嫣,竟然會當衆打他耳光!
這怎麼可能!
他記憶中的我,卑微如塵,予取予求。
如今的我,卻光芒萬丈,視他如敝屣!
周圍的賓客們,早已看得目瞪口呆,隨即爆發出壓抑不住的議論聲。
“這......這秦家兄弟,今天可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活該!之前那麼羞辱賀小姐,現在報應來了吧!”
“就是!以爲賀小姐非他們不嫁?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這些議論,如同一根根尖針,刺入秦斯年和秦漢良的心髒。
就在這時,一道尖細的女聲不合時宜地響起。
賀文玉不知何時擠了過來,一把沖到秦斯年身前,張開雙臂護住他。
她淚眼婆娑,泫然欲泣地看着我。
“姐姐,你怎麼能打斯年哥?”
“他可是馬上就要進軍藝深造的人!這張臉對他多重要你知道嗎?”
“要是被你打壞了,你負得起這個責任嗎?!”
她一副爲秦斯年抱不平的模樣,眼底深處卻閃爍着幸災樂禍與陰毒算計。
我冷笑一聲,眼神輕蔑地掃過她。
“呵,哪裏來的蒼蠅,嗡嗡叫個不停,真是聒噪。”
“來人。”
我聲音一揚。
陸戰庭身後的警衛員立刻上前一步,身形筆挺。
“賀小姐,有何吩咐?”
“把這個不知所謂的東西,給我扔出去!”
我指着賀文玉,語氣不容置喙。
“是!”
警衛員二話不說,上前一步,像拎小雞一樣,一把架起哭哭啼啼的賀文玉。
“啊!你們幹什麼!放開我!”
“賀語嫣!你不能這麼對我!我是你妹妹!”
賀文玉尖叫着,手腳並用地掙扎,卻哪裏是受過專業訓練的警衛員的對手。
眨眼間,她就被幹脆利落地拖拽着,扔出了賀家大門。
“砰”的一聲,大門被警衛員從外面關上。
世界,瞬間清靜了。
“賀語嫣!你憑什麼這麼欺負人!”
門外傳來賀文玉撕心裂肺的哭喊。
“你這個冠軍肯定是假的!我要上報組織!我要揭發你!”
她依舊不甘心,不相信自己會輸得如此徹底。
文工團的領導皺了皺眉,顯然對賀文玉的胡攪蠻纏十分不滿。
他轉向我,和藹地說道。
“賀小姐,這是你的獲獎作品設計稿和成品樣品,我們特地帶來了。”
說着,她示意助手將一個蒙着紅布的模特架推上前來。
紅布揭開的瞬間,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那是一件融合了傳統鳳元素與現代軍裝英氣的禮服,改良的旗袍款式。
華美,大氣,創新,且完美地契合了“春晚”與“軍民同樂”的主題。
“天啊!這......這設計也太絕了!”
“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看的衣服!”
“難怪是冠軍!這水平,甩開第二名幾條街啊!”
賓客們發出由衷的贊嘆,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驚豔與欽佩。
事實勝於雄辯。
這份作品,足以堵住所有質疑的嘴。
秦斯年死死地盯着那件禮服,又緩緩地將目光移到我的臉上。
他的眼神復雜至極。
有震驚,有困惑,有難以置信。
更多的,卻是一種我從未在他眼中見過的東西。
那像是一種......
遲來的審視,帶着一絲若有似無的懊悔。
仿佛直到此刻,他才第一次真正認識我,賀語嫣。
不是那個追在他身後搖尾乞憐的女人。
而是一個他完全不了解,甚至需要仰望的存在。
這種眼神,讓我心中劃過一絲冷然的快意。
秦斯年,你的後悔,現在才開始。
而我,再也不會回頭。
7
他怎麼也想不通。
“爲什麼?”
秦斯年喃喃自語,聲音帶着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茫然。
“爲什麼不是我......或者漢良?”
他猛地抬起頭,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聲音陡然拔高,帶着一絲歇斯底裏的質問。
“賀老爺子明明說過!賀語嫣,你只有和我們兄弟二人中的一個結婚,才能繼承賀家的家業!”
他像一頭困獸,還在做着最後的掙扎,試圖用過去的約定來捆綁我。
他根本無法接受,也無法理解。
我怎麼會選擇陸戰庭這樣一個在他看來“殘缺”的男人。
那雙陰鷙的眼睛死死盯住陸戰庭,充滿了不甘和挑釁。
“你一個瘸子!你能給她幸福嗎?你能保護她嗎?賀家的萬貫家財,你守得住嗎?!”
“放肆!”
陸戰庭身後的警衛員勃然大怒,拳頭捏得咯咯作響,一個箭步就要上前。
陸戰庭微微抬手,制止了他。
他甚至沒有看秦斯年一眼,那份從骨子裏透出的蔑視,比任何武器都來得傷人。
他只是淡淡開口,聲音平靜無波,卻帶着不容置喙的威嚴。
“就憑你?也配說我?”
“我這腿,是娘胎裏帶來的勳章,是你秦斯年汲汲營營一輩子也別想擁有的榮耀!”
“至於賀老爺子......”
陸戰庭頓了頓,目光終於落在了秦斯年慘白如紙的臉上,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他說語嫣必須和你結婚?我怎麼不知道?”
“我和語嫣的定親信物,是賀老爺子親手交給我的。”
“定親書上,白紙黑字,清清楚楚!”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秦斯年心上。
“不!不可能!”
秦斯年雙目圓睜,血絲迅速爬滿眼球,狀若瘋狂。
秦漢良更是跳腳,指着陸戰庭的鼻子尖叫。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賀老爺子怎麼可能把姐姐許配給你這種人!”
他轉向我,語氣中帶着一絲最後的希冀與不解。
“你明明喜歡的是我大哥!你告訴他,你喜歡的是大哥!”
他以爲,只要我親口承認,就能戳破陸戰庭的“謊言”。
我笑了。
輕飄飄的,卻帶着刺骨的寒意。
“我喜歡秦斯年?”
我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眼神譏誚地掃過秦斯年那張扭曲的臉。
“我可從來沒說過。”
“倒是他秦斯年,”
我聲音一揚,清晰地傳遍整個院子。
“他喜歡的,可是我們家那個從小養到大,卻一心向外的白眼狼養女——賀文玉!”
“爲了她,秦斯年不惜悔婚,當衆羞辱我。”
“這樣的男人,你們覺得,我會喜歡?”
8
“哈哈哈哈——”
陸戰庭在我身後,低沉的笑聲如同大提琴般悅耳,帶着一絲縱容與愉悅。
緊接着,周圍的賓客們也爆發出一陣壓抑不住的哄笑聲。
“原來是這樣啊!”
“我說呢,秦大少眼光怎麼那麼‘獨特’!”
“放着賀小姐這樣的明珠不要,偏去撿魚目!”
那些笑聲,那些議論,像無數根燒紅的鋼針,狠狠扎進秦斯年和秦漢良的耳膜。
刺穿他們那可憐的自尊。
他們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像是開了染坊,精彩紛呈。
顏面掃地!
“不可能!我不信!”
秦斯年猛地搖頭,雙眼赤紅地瞪着我,裏面翻涌着瘋狂與不甘。
“語嫣,你怎麼可能不喜歡我呢?你明明......”
他聲音嘶啞,像是要抓住最後一絲希望。
幾乎就要脫口說出那些被塵封的,屬於“上輩子”的記憶。
那些我卑微愛着他,爲他付出一切,最終卻落得淒慘下場的過往。
他欲言又止,眼神復雜地看着我,似乎在確認什麼。
可惜,如今的我,早已不是那個任他踐踏的賀語嫣了。
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如同看着一個跳梁小醜。
“咳......咳咳......”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一陣蒼老而壓抑的咳嗽聲,從裏屋傳來。
動靜之大,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路。
我父親,賀榮光,坐着輪椅,被老管家緩緩推了出來。
他臉色蒼白,帶着久病之人的羸弱,但那雙眼睛,卻依舊銳利如鷹。
“我讓語嫣嫁給戰庭的。”
父親的聲音不高,卻帶着千鈞之力,擲地有聲。
“誰有意見!”
四個字,如同平地驚雷,震得秦斯年和秦漢良魂飛魄散。
“撲通!”
“撲通!”
兄弟二人幾乎是同時,雙膝一軟,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
“老......老爺子......”
秦斯年聲音顫抖,面如死灰。
秦漢良更是嚇得連話都說不完整。
“我們......我們......”
我父親的目光,冷漠地從他們身上掃過,帶着深深的失望與厭棄。
“我賀榮光收養你們兄弟,是看你們無父無母,可憐。”
“指望你們長大成人,能念着一份養育之恩,好好對待語嫣,將來也能爲賀家出份力。”
他猛地一拍輪椅扶手,聲音陡然嚴厲。
“可你們呢?你們是怎麼對語嫣的?!”
“仗着語嫣以前對你們好,就蹬鼻子上臉,把她的真心當驢肝肺!”
“現在,還敢在這裏大放厥詞,質疑我的決定,羞辱戰庭?”
“我賀家的家業,憑什麼要交給你們這種狼心狗肺的外人?!”
句句誅心!
秦斯年和秦漢良嚇得魂不附體,連連磕頭,額頭撞擊地面發出“咚咚”的悶響。
“老爺子!我們錯了!我們真的錯了!”
“求老爺子饒了我們這一次!我們以後再也不敢了!”
他們哭喊着,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哪裏還有半分之前的囂張氣焰。
秦斯年此時此刻,才真正意識到,他徹底失去了最大的靠山。
賀家,這個他從小仰仗,並理所當然認爲會成爲他囊中之物的龐然大物,已經將他徹底摒棄。
他眼中閃過一絲絕望,隨即又燃起一絲不甘。
他猛地抬頭,看向我,眼中帶着一絲乞求,一絲瘋狂。
“語嫣!”
他嘶喊着,掙扎着爬起來,跌跌撞撞地朝我撲過來,伸手就要來拉我的手。
“語嫣,你聽我說,我們之間一定有什麼誤會!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9
我眼神一寒,在他肮髒的手觸碰到我之前,猛地向後一撤。
“啪!”
他的手,重重落空,甩在了空氣中。
我冷冷地看着他,如同看着一堆令人作嘔的垃圾。
“秦斯年。”
我的聲音平靜無波。
“有些話,我們確實需要好好談談。”
我頓了頓,目光掃過他狼狽不堪的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跟我進來。”
說完,我轉身,徑直走向賀家大宅內的一間偏廳。
秦斯年愣了一下,隨即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連滾帶爬地跟了上來。
一進門,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就死死地鎖在我身上,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浮木。
他踉蹌着,不顧一切地朝我撲過來,伸手就想抓住我的手臂。
“語嫣!”
他的聲音嘶啞,帶着濃重的不解與瘋狂。
“語嫣,你那麼愛我,你怎麼會突然變了?”
“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我對文玉......我對她是有那麼一點情分,可我更愛的是你啊!”
他試圖用過去那些虛假的甜蜜來迷惑我,喚醒那個曾經卑微愛着他的賀語嫣。
我眼神一厲,在他肮髒的手即將觸碰到我的衣袖時,不退反進!
“啪!”
“啪!”
“啪!”
接連三聲清脆響亮的耳光,狠狠甩在他的臉上!
力道之大,讓他整個人都懵了,白皙的臉頰瞬間浮現出鮮紅的指印。
他捂着臉,難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冷笑,字字如冰珠,砸進他的心底。
“秦斯年,忘了告訴你一件事。
“我也是重生的。”
這六個字,像一道驚雷,在他腦海中轟然炸開!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瞳孔劇烈收縮,所有的血色瞬間從臉上褪盡,只剩下死一般的蒼白。
“你......”
他嘴唇哆嗦着,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看着他這副魂飛魄散的模樣,心中那股被壓抑了兩世的怨氣,終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你愛我?”
我嗤笑一聲,如同聽到了世間最荒謬的笑話。
“秦斯年,你眼睜睜看着我被賀文玉推下高樓,死在冰冷的血泊之中,你卻連眉頭都未曾皺一下,選擇了見死不救,那個時候,你的愛在哪裏?”
“你一次又一次爲了那個白蓮花賀文玉撇下我,任由她羞辱我、算計我,甚至在我們婚房的床上,在她生日那天,你帶着她顛鸞倒鳳,你都忘了?”
“那些蝕骨的疼痛,那些深入骨髓的背叛,你以爲我死了,就能一筆勾銷嗎?!”
我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淬毒的利刃,狠狠扎進他的心髒,將他那虛僞的深情撕得粉碎!
他踉蹌後退,腳步虛浮,仿佛隨時都會倒下。
震驚,恐懼,悔恨,種種情緒在他臉上交織。
讓他那張曾經讓我迷戀的臉,此刻扭曲得不成樣子。
“不......不可能......”
他喃喃自語,眼神渙散。
他怎麼也想不到,那個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
蠢笨如豬的賀語嫣,竟然也帶着前世的記憶,回來了!
所有的算計,所有的僞裝,在這一刻,都成了天大的笑話!
他猛地抬起頭,眼中爆發出強烈的求生欲,聲音帶着哭腔,充滿了絕望的哀求。
“語嫣!是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他“噗通”一聲,竟直挺挺地跪在了我的面前!
“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保證!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理賀文玉了!我把她趕走!我只愛你一個人!”
“語嫣,求求你,別嫁給別人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
他痛哭流涕,試圖抓住我的裙角。
那副卑微的模樣,與前世那個高高在上,對我棄如敝履的秦斯年,判若兩人。
可惜,晚了。
我心中沒有絲毫波瀾,只有一片冰封的冷漠。
“機會?”
我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
“秦斯年,你欠我的,用你生生世世的痛苦來償還,都遠遠不夠!”
說完,我不再看他一眼,猛地甩開他伸過來的手。
轉身,決絕地拉開偏廳的門,大步走了出去!
陸戰庭就站在不遠處,深邃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
我朝他微微一笑,那笑容,燦爛而釋然。
然後,在滿場賓客的注視下,我徑直走到他的身邊,主動挽起了他的手臂。
“戰庭,我們繼續婚禮吧。”
陸戰庭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溫柔的笑意,緊緊回握住我的手。
“好。”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秦斯年淒厲的嘶吼。
“賀語嫣!你不準走!你不準嫁給他!”
他像一頭發瘋的野獸,從偏廳裏沖了出來,跌跌撞撞地想要攔住我。
賓客們發出一陣驚呼。
陸戰庭那雙深邃的眸子驟然一寒。
他鬆開我的手,向前邁了一步,擋在了我的身前。
他手中那根象征着他“殘疾”的拐杖,“哐當”一聲掉在了堅硬的青石板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所有人都以爲他要失去支撐。
然而,下一秒!
陸戰庭那條曾經被無數人嘲笑“不良於行”的腿。
如離弦之箭,攜着千鈞雷霆之勢,快、準、狠地踹向秦斯年撲過來的胸口!
“砰!”
一聲沉悶的巨響!
秦斯年就像一只斷了線的風箏,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整個人倒飛出去,重重地摔在七八米開外的地上!
“噗——”
一口鮮血,如同妖冶的紅梅,從他口中狂噴而出,瞬間染紅了喜慶的紅地毯!
他蜷縮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着,再也爬不起來。
全場,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賓客都倒吸一口涼氣,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
這......這還是那個傳聞中雙腿殘疾,連走路都需要拐杖的陸家大少嗎?!
這一腳的力量,這敏捷的身手,哪裏有半分殘疾的樣子?!
我也愣住了。
我怔怔地看着陸戰庭挺拔如鬆的背影,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的腿......好了?
陸戰庭緩緩轉過身,目光掃過全場,最後落在我帶着驚愕的臉上。
他微微一笑,笑容中帶着一絲安撫,聲音沉穩而洪亮,清晰地傳遍整個院落。
“抱歉,讓大家受驚了。”
“我之前的腿傷,確實很重。但承蒙軍中神醫妙手,經過一段時間的精心調養,如今,已經恢復如初了。”
他語氣平淡,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這話落在衆人耳中,卻不亞於又一個驚天炸雷!
恢復如初?!
那個曾經被人譏諷爲“瘸子營長”的陸戰庭,竟然痊愈了?!
秦斯年躺在地上,聽到這話,剛剛涌上來的一口血又險些噴出來。
臉色慘白如紙,眼中最後一點希冀的光芒,徹底熄滅。
原來,陸戰庭根本不是他所以爲的“殘廢”!
這樣一個家世顯赫、戰功累累。
如今又恢復了健康的陸戰庭,英武不凡,氣勢逼人。
我賀語嫣,又怎麼可能還會看得上他秦斯年這種卑劣小人?
巨大的絕望,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
10
婚禮在一片復雜而震撼的氛圍中順利結束。
次日,陸戰庭遞給我一個厚厚的牛皮紙袋。
“這是什麼?”
我有些疑惑。
他深邃的眼眸看着我,帶着一絲我看不懂的情緒。
“打開看看。”
我拆開封口,裏面是一沓厚厚的資料。
第一頁,便是賀文玉的照片,下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我越看,心越沉,手也開始微微顫抖。
裏面詳細記錄了賀文玉從小到大,仗着賀家養女的身份,在外面耀武揚威,欺凌弱小的種種惡行。
樁樁件件,都有人證物證,甚至還有受害者的親筆血書!
更讓我觸目驚心的是。
後面幾頁,竟然是她與境外勢力勾結,多次倒賣軍事情報的確鑿證據!
一張張照片,一份份金錢交易記錄,一段文字整理稿鐵證如山!
“這些......”
我震驚地抬頭看向陸戰庭。
“這些證據,足以讓她在監獄裏度過餘生。”
陸戰庭聲音平靜,卻帶着不容置喙的肯定。
“我已經讓人把另一份備份,連夜送往軍事法庭。”
我捏緊了手中的資料,指節因爲用力而泛白。
賀文玉!
這個兩世都讓我恨之入骨的女人!
她的手上,竟然還沾染着如此肮髒的罪行!
第二天,我將這份資料,原封不動地甩在了秦斯年和秦漢良的面前。
他們二人看到那些觸目驚心的證據。
尤其是賀文玉如何楚楚可憐地設計陷害我,將她做的惡事一件件嫁禍到我頭上。
讓他們對我產生誤解和厭惡的真相時。
臉上的表情,從最初的不信,到震驚,再到惶然後悔,最後是徹底的呆滯。
“怎麼......怎麼會這樣......”
秦漢良喃喃自語,失魂落魄。
“那個柔弱善良的文玉妹妹......竟然......”
秦斯年更是如遭雷擊,面如死灰。
他們一直以爲賀文玉是純潔無瑕的小白兔。
是我賀語嫣惡毒跋扈,一直在欺負她。
卻沒想到,真相竟是如此殘酷!
他們被一個蛇蠍心腸的女人,騙得團團轉!
“現在,你們看清楚你們心心念念的‘好妹妹’,是個什麼東西了嗎?”我冷冷地看着他們。
“撲通!”
兄弟二人,再次齊刷刷地跪在了我的面前。
“語嫣!我們錯了!我們真的錯了!”
秦斯年痛哭流涕,狠狠地扇着自己的耳光。
“我們有眼無珠,被那個賤人蒙蔽了!求求你,原諒我們吧!”
“姐姐!我們以後再也不敢了!求你給我們一個彌補的機會!”
秦漢良也哭喊着。
我看着他們痛哭流涕,追悔莫及的模樣,心中卻沒有半分快意,只有一片荒蕪的平靜。
有些傷害,一旦造成,就永遠無法彌補。
我一言不發,轉身,關上了大門。
“砰!”
將他們所有的懺悔與哀求,都隔絕在了門外。
夜深人靜。
我站在窗前,看着天邊皎潔的月光,心中卻依舊有些不解。
陸戰庭從身後輕輕擁住了我。
“在想什麼?”
他溫熱的氣息拂過我的耳畔。
我轉過身,靠在他堅實的胸膛,輕聲問道。
“戰庭,你爲什麼......對我這麼好?”
從重生歸來,他就一直在默默地幫助我。
爲我鋪平道路,掃清障礙,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痊愈的秘密。
這份情意,太重。
陸戰庭沉默了片刻,低沉的嗓音帶着一絲縹緲的悵惘。
“我就知道,你肯定忘了。”
我有些茫然:“忘了什麼?”
他抬手,輕輕撫摸着我的手腕。
那裏,曾有一道淺淺的疤痕,如今早已淡得看不見了。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時光,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你還記得嗎?十年前,一個大雪紛飛的冬夜,在城郊廢棄的倉庫旁,你救過一個渾身是傷,奄奄一息的少年嗎?”
我的心猛地一跳!
塵封的記憶,如同被投入石子兒的湖面,泛起了層層漣漪。
“那個少年,失血過多,生命垂危......”
陸戰庭的聲音更低了,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是你,毫不猶豫地割開了自己的手腕,用你溫熱的鮮血,一滴一滴,喂進了他的嘴裏......”
“是你,給了他活下去的希望。”
“那個人就是我!”
原來,我救人後昏迷遇到了秦家兄弟,所以我以爲秦斯年是我人生中的光。
沒曾想,我也是陸戰庭心中的那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