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那人就是這樣，得到了，就開始不珍惜了；但當重新失去的時候，又開始懊悔。
“請問宿主是否要立刻執行任務。”
“不用了，再等一會吧，他們的下場和報應，我要親眼看到。”
“好的，宿主您留下的能量最多只能支撐一個月。”
“一個月之後，主角消失，您也能開始執行任務了。”
我點點頭，操縱着身體漂浮到了半空中，靜靜地看着宋彌野抱着我屍體痛哭流涕，心下只覺得惡心。
我的靈魂好像不能離開宋彌野附近太久，這是系統給我的限制。宋彌野抱着我已經冷卻的屍體回到家裏，和傭人堅稱我沒死。
不愧是小說裏的世界，醫生和警察跟消失了一樣，我暗暗吐槽。
眼見着宋彌野抱着我的屍體到沙發上放好，而後在我額頭上深深地落下一吻。
我都死了還要受這種折磨。我皺了皺眉，跟着宋彌野飄到了書房裏。
書房裏，他瘋了似地尋找我們曾經的東西，嘴裏還念念有詞：“只要找到以前的東西，讓念歡看看，他就一定能醒過來。”
“對，對，他一定是生我氣了，才不願意醒過來理我，對。”
他的語氣越發顫抖，手上的動作卻沒停，他翻了三天，將整個書房翻得底朝天了，卻也只在抽屜裏翻到了一張離婚協議書。
那是我早就籤好的離婚協議書，旁邊還放着一本同學錄。
宋彌野翻開同學錄，找到了他曾經寫下山盟海誓的那一頁，而後，看到了我給他的留言。
他抱着同學錄沉默的走出了書房，雙眼通紅。傭人們看見了，紛紛不敢靠近。
“我能不能不要工資了，每次路過客廳看見夫人在那，我就有點慎得慌。”有個年紀尚小的丫頭怯生生地開口。
“一個月十萬的工資你不要嗎？”另一個老一點的傭人白了她一眼。“就幹唄，還能咋辦，夫人又不能詐屍回來。”
“但是夫人都死了三天了，這屍體都臭了，而且先生還這樣。”小女孩欲言又止。
“誰和你們說夫人死了。”宋彌野像觸發關鍵詞一樣，朝着還在聊天的傭人們吼了一句，大家四散着離開。
“她只是生我氣了，不願意醒來罷了。”他回到客廳，靜靜地撫摸着我的臉，喃喃自語。
叮咚——門鈴響了，宋彌野渾然不覺，只是抱着我的屍體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先生，林小姐來了。”剛剛走開了的小姑娘大着膽子上來。
“對，對，一定是她。我懂了。”他撫摸着我的臉，“你一定是生那個女人的氣了。”
“你們先放假吧。”他大手一揮，小姑娘欣喜地跑開，傭人們開門跑走的間隙，林靜書已經來到了客廳。
“好臭的味道啊。”林靜書捂着鼻子進來。
“和你說個好消息，彌野哥哥，我懷孕了。”她話音剛落，就看到了躺在沙發上的我，突然尖叫出聲來。
“她是不是死了？”她話音剛落，就發現宋彌野狠狠地盯着她。
“她沒有死！”宋彌野嘶吼着，“都怪你，你這個賤人！”
他扯着林靜書的頭發將其拖到了地下室，又狠狠刪了林靜書幾個耳光。
“賤人，賤人。”他一邊打一邊罵，“都怪你，我的念歡才不理我。”
林靜書被扇得踉蹌，半邊臉高高腫起，說不出話來。
我浮在半空，看着他們互相折磨。
無所謂了，還有幾天，他們都將消失不見。
8.
公公婆婆是在林靜書被關的第四天上門來的。
這是我死後的第七天，而宋彌野也七天沒去公司了。
公司沒出什麼大亂子，只是公公婆婆聽說他們好不容易得來的寶貝孫子還因爲我即將流產了，急急忙忙地上門來。
他們趁着宋彌野睡覺的功夫，想要將我的屍體偷偷運走火化，又拿着鑰匙，將林靜書放了出來。
但計劃還沒實施，他們就被宋彌野抓住了。
“這個女人死了就死了，你這樣算什麼。”婆婆朝着宋彌野嘶吼。
“小書懷孕了，你安心地把這個女人火化了，你們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啊不好嗎？”
“是啊是啊。”公公也幫腔，“好好過日子比什麼都強。”
“你根本不懂，都怪你們！”宋彌野朝他們喊道。
他從懷裏掏出我故意留下的日記本，翻開其中一頁文字，指着公公婆婆。
我定睛一看，正是我那年我流產時，寫下的。
那年我流產的時候，他在秀場陪着林靜書。如今我死了，開始怪罪起全世界了。
男人的深情就是這麼廉價嗎？我突然想到了那個笑眯眯在同學錄裏寫下一輩子愛我的少年。
那是個同學錄還流行的時代，彼時我們還年少，他撐着頭，大半邊身子靠向我，做出承諾。
“我會一輩子愛你的。”
原來劇情的阻力這麼難沖破嗎？兜兜轉轉這麼多年，男女主回到正軌，還是在一起的。而我這個惡毒女配，也即將離開這個世界。
“宋彌野，你愛過我嗎？”
我看着翻開的日記，漂浮在半空中，喃喃自語道。
而日記的那一頁，正好對着我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時候一行字：
“十年婚姻，一死一重傷。”
9.
“我愛你啊，我真的愛你啊。”宋彌野好像是瘋了，坐在我的屍體旁邊，抱着那本日記喃喃自語道。
可我寧願相信那一年的情愛是真的。
那個會爲我出頭的宋彌野，那個當年眼睛亮晶晶望向我的宋彌野，那個投中三分球永遠看向我的宋彌野。
從今往後，我會將那個穿着校服笑眯眯地看向我，爲我沖破劇情的宋彌野和眼前這個西裝革履，卻掩飾不住疲態的宋彌野分割開來。
這個狼狽不堪的，滿身脂粉氣的宋彌野和那年無條件偏向我的少年。埋葬在那個春天。
我漂浮在半空，看着三十二歲的宋彌野抱着日記流淚，恍惚間，又看見了那個十六歲的少年朝着我笑。
“往前走吧。”我聽見他說。
我不知道你的愛到底是什麼。
但是我感受到的，真的很廉價。
我漂浮在半空中，靜靜地看着這一切。
他瘋瘋癲癲的跑出去開車，開到公公婆婆的家裏。
公婆家的花園裏有一個千秋，是他那年十八歲的時候，親手爲我扎的。
十八歲那年，高考完的那個暑假，我們剛確定關系。
當時我想家了，想起原來的那個世界。
那時爸媽總會帶着我來到家附近的公園。公園裏有個小秋千，是木頭做的。
兒時的我總會坐在秋千上晃晃蕩蕩，爸媽也會在後面一點一點的推着我，晚風吹過發梢拂過臉頰，那時夏夜降至，蟬鳴不停。而我以爲，這樣的日子能過很久很久。
以至於到後來，父母意外離世，我被卷進別的世界，開始做這些莫名其妙的任務。
所以宋彌野來了，他像一束光一樣照亮了我的世界，他爲我叛出劇情，爲我許下諾言，爲我扎下了這個秋千。
我沒有說我是從其他世界裏過來的，我只是說，我想家了，想起兒時那段時光了。
他那時還不知道自己父母是害死我父母的間接凶手，聽到我說想家了的時候，只是滿眼心疼的看向我，然後笑眯眯地說：“那我爲你扎個秋千吧！”
於是他真的爲我扎了個千秋，我坐在上面，他站在背後，慢慢推着我，像兒時一樣，我也以爲這樣能天荒地老。
“宋彌野。”那時我很認真地叫着他的名字，“以後你要是不愛我了，千萬千萬要提前告訴我好嗎？”
可能是忽然有預感吧，當時的我居然冒出這一句。
“不會有這一天的。”他笑容坦蕩，眼睛裏滿是星河，“我會愛你一輩子。”
“前幾天有個什麼系統的東西找上我，他說我是男主，林靜書是女主，我們兩個天生一對。”
“我才不相信呢！”他撇了撇嘴，“我們兩個人青梅竹馬 兩小無猜，哪裏輪得到她！”
樹葉隨着秋千上帶來的風蕩啊蕩，我們沉默着對坐，而後不久，他又開了口。
“但是如果真的有這麼一天。”他忽然正色道，“如果我真的不愛你了。”
“那你就向前走吧。”
“別回頭，別原諒我。”
“然後就，狠狠地報復我。”
“千萬別心軟啊，我的小念歡。”
10.
我看着宋彌野痛哭着奔向那個秋千。他將那本日記抱在懷裏，而後繞道秋千背後，一下一下，慢慢地推着秋千。
“我的念歡，最喜歡我推千秋了。”他一下一下的推着秋千，喃喃自語道。
“你爲什麼不告訴我啊。”
“不告訴我我們曾經有個孩子。”
“我們一家三口，手牽手，來蕩秋千，好不好啊。”
“生個男孩像我，如果是女孩的話，像你。”
“你醒過來，我們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地在一起好嗎？”
宋彌野已經接近瘋魔了，婆婆和公公匆匆趕過來，卻在路上，得到了公司要破產了的消息。
我死遁之前，剛好查到了我的手頭上，還有原主爸媽死後留下的股權。
雖然很小，但全部拋出足以讓他們公司動蕩一會兒。
我看着公公一個又一個的電話打去。婆婆則在慌慌忙忙地安慰宋彌野。整個宋家，亂成一鍋粥了。
還不夠，還不夠。我喃喃自語道。
“系統，還有多久，這個世界才會崩塌。”我喊出了系統。
“由於男主的行爲，讓故事線再次崩塌，所以預計一周之後，世界線收束。”系統一板一眼的回復道。
我點了點頭，又低聲囑咐了系統幾句。
“你去吧。”我再沒有說話，低頭看向宋家的狀況。
11.
此時的宋彌野已經被傭人們打暈拖回到房間裏了，婆婆在他床邊焦急的走着，而林靜書正輕聲細語地安慰她。
一切好像步入了正軌，只是這平靜之下仍然波濤洶涌。
只是等待着，浪起。
“都是你們幹的好事！”公公忽然沖進來，抬手給了林靜書。
“宋叔叔，怎麼了。”林靜書被打懵了，卻仍然不忘賣慘。
“你們自己打開手機看看吧。”公公冷哼了一聲，將手機丟在婆婆的面前。
手機裏，我死遁之前僞造的遺書霸占了熱搜，這期間，全網還穿插着那年父母車禍死亡了的硬謀論。
看來系統的辦事效率還不錯，我滿意的點了點頭，不枉我花費的能量。
“這個女人死了也不安生。”婆婆斥罵了一句，“和她那死去的爹媽一摸一樣。”
“阿姨，別生氣了。”林靜書仍然是那一副溫柔的樣子，“叔叔也是，消消氣。”
“怎麼消氣？”公公大喊道，“股價跌了多少了。”
“還有你這老婆子。”公公轉而將矛頭指向了婆婆，“我當初就不該聽你的。”
“你現在開始怪上我了？”婆婆也不甘示弱的反擊，“兒子還躺在這裏呢，你現在和我說這些嗎？”
公公稍微冷靜了一下，隨後又怒極道：“那現在怎麼辦，股價下跌，警察馬上要找上門來了。”
“要不老婆子，你去頂罪吧。”公公眼睛一亮，說道，“只要我還在一天，公司就能起死回生。”
“你現在就讓我去頂罪了？”婆婆不可思議地指着自己，“當初那樁樁件件，哪樣不是你安排的？”
他們兩個還在爭吵不已，而林靜書早已消失不見。我在別墅裏巡視了一圈，最終在婆婆的衣帽間裏找到了她。
只見她瘋狂席卷着值錢的首飾衣服包包，妄圖在大廈傾倒前再撈一筆。
警車的鳴笛聲在外面響起，我不願錯過這個熱鬧，連忙又飄回到公公婆婆身邊。
警察來得很快，等我飄回來的時候，警察已經來到了公公婆婆身邊。
“你好，我們懷疑你們涉嫌一起謀殺案，請和我們走一趟吧。”警察出示了一下證件，想例行公事地帶走他們，卻不料，面前的兩個人突然扭打了起來。
“快帶走她，是她，她是主謀。”公公拽着婆婆的頭發，指着她說。
“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婆婆拼命想掙脫公公的控制，卻也沒忘了給公公潑髒水。
“好了，不要吵了。”警察伸手制止了他們兩個。
“你們兩個，都和我走一趟吧。”
12.
公公和婆婆被帶走了，連帶着卷着一大堆東西準備逃竄的林靜書，也因爲鬼鬼祟祟的行蹤而被帶走了。
我平靜地看完了這一切，宋彌野還沒有醒來，這個世界已經亂成一鍋粥了。
“你還要繼續看下去嗎？”系統小心翼翼地問我。
“這個世界還有多久毀滅？”
“因爲主角元氣大傷，世界線嚴重崩壞，世界預計三天後毀滅。”
“好，三天後再脫離吧。”
畢竟最重要的東西，宋彌野還沒有看到呢。
等到宋彌野醒來已經是兩天後了，傭人們紛紛離開，他在這個空蕩蕩的家裏，打開手機，得到了這幾天的訊息。
他看見公司股權更迭，父母被帶走，可能還會坐牢；看見林靜書卷錢逃跑未遂卻被全網恥笑。
他看見的這幾天發生的大變故，都是我給他留下的禮物。
還有我特意給他留下的，最重要的禮物。
視頻藏在他手機裏，我特意囑咐系統定時發送給他。如今他點開手機，郵箱裏是我給他留下的視頻。
我在視頻裏詳細解釋了我穿越過來之後的前因後果，抹去的做任務的部分，將原主的去向告知。
我冷眼看着他蹲在地上泣不成聲，也許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他本不該是個良配，但我卻義無反顧地選擇了他。
“還沒走嗎？和我一起去做任務吧。”冷不防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頭一看，居然是原主在沖我笑。
“你怎麼回來了？”
“任務做完，聽系統說這裏有大熱鬧，那我當然得來看看了。”
“謝謝你爲我父母復仇啊。”她朝我笑着。“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盡管來找我。”
“我先去做任務了，下次見啊。”
她只來了一瞬間便轉身離開，留下我，看着面前淚流滿面的男人。
公公婆婆已經被抓走，傭人們也已經離開，我的屍體被警察帶走火化了，如今這個別墅裏，沒有人能管得住他。
他機械的翻着我的日記，想找到一點昨日的溫存。
“系統，準備抽離吧。”
這場大戲，我陪他演夠了，也累了。
這一次，我要做自己人生的主角了。
“好的，宿主請準備。即將抽離世界。”
眼前一道白光閃過，我睜開眼，已經到了熟悉的系統休息艙裏。
快有十年沒來過了，但這裏幾乎沒變樣。
“已經抽離世界，原世界的能量將於2-3天後提現到宿主賬上。”
“好的。”我點了點頭，“我休息幾天再做任務吧。”
這一場的旅途實在疲憊，我躺在床上，剛想閉上眼休息，卻聽到一聲冷冰冰的機械音。
“能量已到賬。”
“不是說要2-3天嗎？怎麼這麼快。”
“稍等一下，我查查。”系統還是靠譜的樣子。
沒多久，系統的機械音又響起。
“查到了，男主開啓了自毀模式，世界提前崩塌。”
“好吧。”我躺在床上，閉上眼睛。
這個世界的一切都與我沒有關系了，但三千世界，還等着我去征戰。
“系統，你們這個到底是個什麼組織。”我多嘴地問了一句。
“我們這個其實叫。”系統神秘地笑了笑，賣了個關子，“惡毒女配拯救計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