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局勢混亂,周司令周臨危受命調來平城軍區,底下無人可用,這邊剩幾個上司令帶的老油子,年輕人裏唯有程驍一個腦子活,又有狠勁沖勁兒能夠用的人。
程驍一路跟着他們從贛南大區來到平城,建軍校,肅軍隊,帶兵也是一把好手,當年周司令還放言,這小子要是放在戰爭年代,肯定能混成什麼人物。
但這樣的人也有太多不可控因素。
比如說程驍腦袋後面,後腦勺那多出一塊骨頭,老一輩說那塊叫反骨,當年明朝開國的朱重八腦後就有一塊,結果怎麼着,從要飯的混上了皇帝。
這樣的人多奇才,但是做事也經常不按常理。
王振華試圖冷靜下來,最後指着窗邊的沙發示意,“先坐,我再給你做做思想工作。”
程驍繃着下巴,瞟一眼右邊牆上的鍾,還有半個鍾頭下班。
坐下以後,王振華語重心長道,“小程,這些年你跟我和周司令一起走上來,這個情我們一直都記着。以至於你後面的個人發展,我和周司令都十分重視。前幾天京城那邊下來文件,說每個軍區推舉兩名幹部去國防大學培訓,爲期兩年,主要學習外交和 現代化軍事理論。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將來要是表現出色直接留在京城可比咱們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好多了。”
程驍一咧嘴,微微向後仰了下,“政委,這跟我打結婚報告有啥關系?”
“怎麼沒關系?”王振華瞪着眼睛,眼神能吃人,“你要是娶了這麼個老婆,那就是你政治生涯的污點,以後這種事,想都不用想,輪不到你!”
程驍散漫的神色落下來,深邃眉眼中少見的露出凝重的神色。
見他悶着聲不說話,王振華就知道這番話起了作用。
“小程,你還年輕,大好的前程等着你,何必爲了個女人連前程都不要?”
程驍低頭想了半晌,忽然抬起頭神色認真道,“政委,去年劉團長退伍按少將的級別退的,那我是不是也——”
“啥玩意兒?”王振華將他要說的話打斷,“你是讓豬油蒙了心了,啥話都往外說?”
唾沫星子噴程驍一臉,“那女的是妖精變得,會妖術啊?把你勾的神智都沒了?”
程驍抹了一把臉,不說話,冷處理。
“得得得,你給我滾犢子,滾的越遠越好!”
王振華不耐煩地開始趕人。
程驍在門口磨磨唧唧不肯走,“那我的報告?”
“報你個六報!”
砰的一聲門關上了,差點砸程驍鼻尖上。
見領導態度這麼堅決,程驍心道這可麻煩了,這是第三天,最晚後天必須得拿到了,這兩天看看再想別的辦法。
晚上回去宿舍,戰友肖敏濤正洗腳,見程驍黑着一張臉回來就知道肯定是讓政委罵回來了,幸災樂禍地笑着,
“我說什麼來着?他們不能同意,你就不信!”
程驍在他對面坐下,“就賴你烏鴉嘴,要不是你事先潑冷水,這件事兒一準成!”
肖敏濤好笑道,“這咋還怪上我了?你要娶的那個什麼出身你心裏沒數?還敢跑政委面前去吆喝,我看罵你一頓都是輕的,沒給你處分就不錯了。”
程驍往床上一仰,望着棚頂哀嘆,“可完犢子了,剛到手的媳婦,還沒熱乎上呢,就沒了。”
他這副模樣可不多見,肖敏濤稀奇得不行,擰着擦腳帕子道,“你跟我說說你那個沒到手的熱乎媳婦到底是怎麼好上的?可好奇死我了,她是妖精變的啊?還是七仙女下凡了,能讓咱們程團長連臉都不要了。”
“呸,你丫的才不要臉!”程驍腰使勁,騰一下子坐起身,“你現在說風涼話,你看你將來打報告要結婚的那一天,我不給你攪和黃我把程字倒過來寫!”
“程哥,不,程大爺!錯了錯了,說着玩呢你急什麼眼?”
程驍抱着胳膊,濃眉緊擰,“沒工夫和你開玩笑,你要是想將功補過,就好好幫我想一想怎麼能讓他們兩個在我結婚報告上寫上同意倆大字。其他的就憋回肚子裏,肖參謀!”
“其實這事兒吧,不是不能辦,主要是該怎麼辦,爲什麼辦,辦完以後該怎麼辦。”
“說了一大堆,全是廢話。”
肖敏濤不生氣,好脾氣地趿拉着鞋端起盆要去倒水,“你等我回來跟你說。”
等再回來的時候程驍等不及開口,“想好沒?”
“方法倒是有,想讓他們同意也簡單,但是綜合下來想一想,怎麼也改變不了將來你提幹受阻的後果。”
“那沒事兒,反正我也是農民出身,到時候大不了回家種地,就我這身板,怎麼也能混成十裏八鄉有名的富農。”
“瞧你那點出息,思想覺悟太差!”肖敏濤勸道,“周司令和政委雖然抬舉你,但你也不要總在他們紅線上面蹦躂,這跟摸老虎須子有什麼區別?”
這還用他說?軍令如山,平時程驍也不敢在他們面前尥蹶子。
但事有輕重,這件事真不一樣。
“你要是真下定決心,我倒是有個辦法,但是未必會如你所想幾天就能讓他們籤下來。”肖敏濤頓了頓,“要是她真懷孕了,他們不同意也得同意。”
真讓人家未婚先孕,即使後面結了婚,對她名聲也不好聽。
程驍鼻孔哼出口氣,這事兒不能這麼辦。
今天在王政委那他也是急得口不擇言,其實現在想想也挺後悔。
“這你要是不同意那我也沒招了,你這件事兒是真的難,別怪兄弟沒提醒你,別抱有太大期待 ,期待越大,失望越大。”
那人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挺沉默,低着頭好好想了一會兒,突然起身走了。
肖敏濤看一眼表,“這個點兒了你上哪去?”
“洗漱,茅房。”
肖敏濤在後面嗤笑一聲,“回兩天家口音都變回來了,還茅房——”
頭頂上花灑裏三十度的水譁譁澆在頭頂,程驍握着牙刷站在水裏,細密水珠順着腰腹起伏緊致的弧度滾落,一想到那天的場景,後腰椎就是一陣酸麻。
一口吐掉嘴裏的沫子,程驍下定了決心,這事兒不能就這麼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