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千禾連忙點頭,像倒豆子一樣開始回憶:
“就是……那天下午,我們學校不是有草地音樂節嗎?我們還一起合唱了一首歌呢……結束後,大家說要去酒吧團建。”
沈依晴微微頷首。
這個林千禾不說,她都快想不起來了那場鬧哄哄的音樂節了。
“然後我們就去了那家叫夜色的酒吧,”
林千禾繼續說着,臉頰微微泛紅,“聊天的時候,我看到附近的卡座還有大四的在團建,其中就有洛聽南學長,哦,還有夏至學長他們……”
“夏至?”沈依晴突然皺緊眉頭打斷她。
“怎麼了?”林千禾疑惑。
夏至算是他們學校的風雲人物,校草之一。
“沒事,你繼續說。”
沈依晴擺擺手,眼神卻沉了沉。
林千禾“哦”了一聲,臉更紅了,聲音也小了下去:
“然後……你們,主要是你啦,就使勁慫恿我去表白嘛……還給我灌了好幾口酒壯膽……”
她的思緒飄回那個燈光迷離的夜晚。
洛聽南就坐在卡座的角落,暖昧的光線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和線條分明的下頜。
他似乎微醺,眼眸比平時更深邃,抬眸看向怯生生走過來的林千禾時,唇角淺淺一勾,清冷又迷人。
她當時緊張得同手同腳,聲音小的像蚊子哼哼:
“學、學長,你能不能……跟我來一下?我、我有話想對你說……”
旁邊的宋齊聽到了,打趣道:“千禾小學妹,你要把我們聽南帶到哪裏去啊?”
林千禾當時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然後,她聽到洛聽南低聲對宋齊說:“宋齊,別欺負她。”
然後他站起身,對林千禾溫和一笑,“走吧。”
之後他們來到一個相對安靜的吧台角落。
洛聽南熟練地點了兩杯東西,推給她一杯顏色漂亮的雞尾酒,輕聲問她:“能喝酒嗎?”
林千禾不想在學長面前顯得像個不能沾酒的小孩子,立刻逞強點頭:“能!”
那杯酒……林千禾回憶着,“好像叫什麼初見,粉粉的,甜甜的!”
結果,一杯下去,她只記得洛聽南溫柔注視着她的眼睛,然後……然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再睜眼,就是在這個陌生的心理諮詢室。
“沒了?”沈依晴問。
“沒了。”林千禾老實地點頭,一臉無辜。
“那杯酒度數高嗎?”沈依晴好奇地問。
“不高啊!就那種果汁飲料一樣的!”林千禾肯定地說。
隨即反應過來,有點炸毛:
“喂!你的關注點在哪裏!能不能不要用這種看不起人的眼神看我!重點是我一杯倒嗎?!”
沈依晴看着她氣鼓鼓的樣子,忍不住嗤笑了一聲,但笑容很快收斂:
“反正,當時是你們兩個人獨處,具體發生了什麼,除了洛聽南,沒人知道。但從事情之後的發展來看,你應該是表白成功了。”
“是、是麼……”林千禾突然害羞地低下頭,手指絞着衣角,“那天晚上……我們……”
“當時洛聽南送你回了宿舍,之後沒多久,你們好像就在一起了。”
“然後呢?”林千禾急切地問,像個在聽童話故事的孩子。
沈依晴看着眼前的女孩,那雙眼睛裏沒有了陰鷙和算計,只剩下清澈的愚蠢(劃掉)和真誠。
她感覺越看越像那個十八歲的林千禾。
“然後?你們順理成章地戀愛,畢業,結婚。千千是在你們結婚兩年後出生的。”
林千禾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平坦緊實的小腹,完全無法想象那裏曾經孕育過一個小生命。
“爲什麼……我生了孩子,身材還這麼好?一點痕跡都沒有?”
她沒忍住,問了一個有點凡爾賽的問題。
沈依晴白了她一眼:“洛聽南把你養得好唄。產後恢復、健身私教、營養師……他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都堆給你。”
林千禾心裏微微一甜,但立刻又生起疑惑:
“那我們……就這麼順利?雖然現在社會開放了,但應該還有很多阻力吧?”
“順利?”沈依晴嗤笑一聲,“怎麼可能順利。你們兩家一開始都反對,尤其是你家,鬧得挺凶的。洛聽南……他很早就開始創業,拼了命地積累資本,很大程度上也是爲了能有足夠的底氣和你在一起,不被任何人左右。”
她看着林千禾:“他做到了。現在的洛聽南,已經是圈子裏炙手可熱的科技新貴,聽禾集團的掌舵人,沒人能再輕易對你們的關系指手畫腳。”
林千禾聽得怔怔的。
“然後呢?”
“然後……”沈依晴的聲音沉了下去,“大概是從千千兩歲多開始,你就變了。”
林千禾心一沉。
“你開始對千千不耐煩,不再像以前那樣親她抱她,甚至……有一次你喝醉了,差點把她一個人反鎖在漆黑的房間裏。”
沈依晴的聲音帶着冷意,“是保姆不放心,折回去檢查才發現的。千千哭得嗓子都啞了。”
林千禾倒吸一口冷氣,死死捂住了嘴,眼淚涌了上來。
她怎麼會……她怎麼能那樣對待一個孩子?還是她和學長血脈的延續?
“這還只是開始。你不斷地提離婚,用各種極端的方式逼迫洛聽南。絕食、半夜離家出走……”
“洛聽南一開始還耐心哄你,帶你去看最好的心理醫生,認爲你是壓力太大或者產後抑鬱延遲爆發。他把你所有的反常都歸結於生病,他只想把你治好。”
“但你呢?”
沈依晴冷笑一聲,“你把他找來的心理醫生罵走,把他精心準備的結婚紀念日驚喜連桌子一起掀翻,你甚至……在外面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往密切,故意讓他知道。”
“我……我沒有!”
林千禾下意識地反駁,“我怎麼會……我那麼喜歡學長!我喜歡了他整整兩年!我好不容易才……我怎麼可能……”
“是啊,你那麼喜歡他。”
沈依晴打斷她,“所以我們所有人都想不通!洛聽南更想不通!他爲你傾其所有,可你呢?”
沈依晴深吸一口氣,說出了最殘忍的一幕:
“你最過分的一次,是你假裝向他道歉,騙他說帶千千去頂樓露台曬太陽,卻想把千千從樓頂上扔下去。”
林千禾如遭雷擊,渾身冰涼。
“幸好洛聽南一直暗中讓人看着你,他及時趕到,從你手裏搶回了嚇得都不會哭的千千。”
沈依晴深吸了口氣,“但千千被嚇壞了,當天晚上就發高燒,抽搐,進了ICU觀察了好幾天。從那以後,千千就特別怕你,看到你就哭。”
林千禾搖着頭,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依晴,我真的不知道我爲什麼會那樣……我醒來就在這裏了,我什麼都不記得……我不是那樣的……我不是……”
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十八歲的她,懷着最赤誠的愛意想去表白,怎麼一睜眼,就變成了一個要害死自己親生骨肉的惡魔?
看着她哭得像個迷路的孩子,沈依晴的心再次軟了下來。
如果……如果眼前這個林千禾是真的,如果那一年的瘋狂和惡毒並非她所願……
沈依晴再次深吸一口氣,逼自己冷靜下來。現在不是心軟的時候。
她看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林千禾,給出了最後的警告:
“林千禾,你給我聽好了。我不管你是真的回到了十八歲,還是又在玩什麼我們看不懂的新把戲……”
“現在,洛聽南對你已經快到極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