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看着電梯鏡子裏的自己，抬手狠狠擦掉不知何時流下的眼淚。
不能哭。
至少不能在這裏哭。
走出酒店時，雨開始下了。
她沒有傘，也不想叫車，就這麼走進雨裏。
三年前的畫面不受控制地涌進來。
也是這樣的大雨夜，她抱着發燒的樂樂去醫院，路上接到周子恒秘書的電話。
“周總在開會，晚點回復您。”
但她在醫院走廊，隔着玻璃看到丈夫的朋友圈。
林薇薇發的照片，兩人在溫泉酒店，周子恒笑得很放鬆。
定位顯示距離醫院只有三公裏。
那是她第一次查丈夫手機，發現他已經出軌一年。
“爲了樂樂，忍忍吧。”
所有人都這麼說。
於是她忍了。
忍到林薇薇開始接送樂樂幼兒園，孩子的畫裏從“爸爸媽媽和我”變成“爸爸林阿姨和我”。
如今，她的親生兒子當着所有人的面選擇了另一個女人。
到家時已經凌晨一點。
她渾身溼透，但沒去洗澡，而是走進樂樂的房間。
床上空着，孩子很少睡在這裏了，更喜歡客房，因爲他的林阿姨睡客房。
書桌上攤着一幅畫。
江晚拿起來，呼吸一滯。
蠟筆畫上有三個人，高大的爸爸，漂亮的林阿姨，中間是笑着的樂樂。
背景是他們上個月去的迪士尼。
角落裏，用黑色蠟筆塗抹掉了一個模糊人影。
旁邊歪歪扭扭寫着一行字：不要媽媽。
“啪嗒。”
水滴在畫紙上暈開，江晚這才意識到自己還在哭。
鑰匙開門的聲音響起。
她慌忙擦臉，把畫放回原處，走出房間。
周子恒抱着熟睡的樂樂進來，林薇薇跟在後面，手裏拎着樂樂的背包和沒吃完的蛋糕。
“小聲點，孩子睡了。”
周子恒壓低聲音，卻看都沒看江晚一眼，徑直走向主臥。
江晚攔住他：“樂樂睡自己房間。”
“他今天想跟我們一起睡。”林薇薇柔聲說，“姐姐，孩子生日，就順着他吧。”
“這是我家。”江晚盯着丈夫，“我的兒子，睡我的床，和你們一起？”
周子恒終於正眼看她，眼神裏滿是厭倦。
“江晚，你又來了。能不能別這麼刻薄？薇薇照顧樂樂一天也很累。”
“我照顧他三年……”
“所以你很委屈？”周子恒打斷她。
“那你知不知道，樂樂爲什麼更喜歡薇薇？因爲她從來不把這些掛在嘴邊，她只是對孩子好，不像你，做一點事就要邀功。”
江晚張了張嘴，發不出聲音。
林薇薇適時地打圓場：“子恒，別說了……姐姐，要不我今天先回去……”
“你不用走。”
周子恒抱着樂樂走進主臥，“今晚就住這兒，江晚，你睡客房。”
門在江晚面前關上。
她站在原地，聽見裏面傳來輕聲細語：
“爸爸，林阿姨會一直陪我們嗎？”
“當然會，寶貝。”
“那媽媽呢？”
短暫的沉默。
然後周子恒的聲音隔着門板傳來，清晰而殘忍：“樂樂希望媽媽怎麼樣？”
孩子稚嫩的回答，成了壓垮江晚的最後一根稻草。
“要是林阿姨是我媽媽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