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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着,是一連串密集的控訴。
老四和老五對着鏡頭展示傷疤:“中考體育,腳踝腫成饅頭,她逼着我們跑,跑到骨折。”
老六面對鏡頭目光呆滯:“我得抑鬱症那天,她說我是裝病,是想偷懶。”
老七摔斷了畫筆:“我的美術夢,是被她親手折斷的,她只讓我考公務員。”
老八在視頻裏冷笑:“我的婚禮,她非要改菜單,搶盡了風頭,不知道的以爲她是主角。”
客廳裏,兒子們看着電視,時不時發出一陣附和的冷笑。
仿佛我是那個罪大惡極的囚徒。
最後,鏡頭對準了老九。
他是最小的,也是我最疼的。
此刻,他面對鏡頭,眼淚一顆顆往下掉,
“我五歲那年,不小心打碎了她最愛的花瓶。”
“那只是一個普通的花瓶啊。”
老九哽咽着,身體微微顫抖。
“她把我關進了地下儲藏室,整整一夜。”
“裏面沒有燈,只有老鼠爬過的聲音。”
“我哭喊把嗓子都啞了,拍門拍到手出血,她都不肯開門。”
“我現在三十歲了,睡覺還不敢關燈。”
“這就是我們的【完美媽媽】。”
客廳裏,老九拿起桌上的一個蘋果,狠狠咬了一口:“那晚真他媽黑。”
我看着老九。
那晚儲藏室的門根本沒鎖,我坐在門口守了一夜,是他自己賭氣不肯出來。
而那個花瓶裏,裝着他爸爸的骨灰。
記者尖銳的聲音從電視裏傳出,做了最後的總結陳詞。
“既然她對你們這麼壞,爲什麼社區裏人人都誇她?”
九個兒子,在不同的采訪畫面裏,異口同聲,仿佛排練過千百遍。
“裝啊。”
“她要當【模範母親】。”
“那是她的人設。”
“我們只是她的獎杯,是她炫耀的工具。”
“她誰都不愛,她只愛那個【完美】的名聲。”
報道結束了。
客廳裏陷入了短暫的死寂。
老大林建國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裝,語氣漠然。
“行了,新聞出去了,輿論應該會站在我們這邊。”
“這些年,爸留下的錢,肯定沒花完,就是不知道她藏在了哪裏。”
“即便那九百塊錢遺產的事是真的,也不會有人再說我們不孝。”
“畢竟,是她虐待在先。”
老二把賬本扔進垃圾桶:“走吧,這破房子也沒什麼值錢的。”
他們魚貫而出,像甩掉一包垃圾一樣,走得頭也不回。
門“砰”地一聲關上了。
屋子裏只剩下我,和那一屋子沒散盡的煙味。
我飄回臥室。
在那張他們翻亂了的床頭櫃裏,那個上了鎖的抽屜角落,靜靜躺着我的日記本。
那裏記着真相。
可他們誰也沒想過要打開看一眼。
畢竟,恨一個死人,比愛一個死人要輕鬆得多。
我看着日記本的封面,苦笑了一下。
既然你們都說是演戲。
那就當是媽媽,演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