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八清晨，天色依舊陰沉，鉛灰色的雲層壓得很低，仿佛伸手就能觸到。沒有風，空氣粘稠而沉悶，帶着一股山雨欲來前的死寂。
青嵐鎮學堂的大院，此刻被一種詭異的安靜籠罩。院門緊閉，門口站着四名神情緊張、手持木棍的鎮丁。院內，原本用作孩子們嬉鬧的空地上，臨時搭起了一個簡陋的木台，上面擺着七張工作案幾，對應着僅剩的七名參賽少年。台下，稀稀拉拉地坐着不到三十名觀衆，大多是參賽者的至親或實在按捺不住好奇的鎮民，人人臉色緊繃，目光警惕地掃視着四周，交談聲壓得極低，像怕驚擾了什麼。
落恒緊挨着落煙站在屬於她的案幾旁，眉頭擰成一個川字。柳姨沒有來，被落恒強硬地留在了符齋看家。啓安則安靜地站在落恒身後半步的位置，像一道沉默的影子。他今天穿着最不起眼的灰布衣褲，低着頭，目光卻如同最精密的符紋掃描器，不動聲色地觀察着院內的每一個人，每一處角落。
空氣中，那股若隱若現的“陰冷”氣息，似乎比前幾天更加淡薄了，幾乎難以察覺。但啓安非但沒有放鬆，反而更加警惕。事出反常必有妖。要麼是那東西離開了，要麼……是它潛伏得更深，或者有了更巧妙的隱匿手段。
另外六名參賽者的情況也不樂觀。除了落煙還能勉強保持鎮定（盡管臉色蒼白，緊握着符筆的手指關節發白），其他五人——三個男孩，兩個女孩——都顯得心神不寧，眼神飄忽，不時驚恐地望向院牆之外，仿佛那裏隨時會撲出什麼怪物。陳實和李青的接連失蹤，像兩片巨大的陰影，徹底吞噬了少年們對這場比試最後的期待和興奮，只剩下恐懼和煎熬。
主持比試的是鎮上一位德高望重、也曾粗通符道的老夫子。他站在木台前方，花白的胡須微微顫抖，努力想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鎮定洪亮，卻掩蓋不住那份幹澀和無力：“……青嵐鎮年輕符師大比，現在開始！第一項，辨識符材！”
一名鎮丁端着托盤，將七份完全相同的、用油紙包好的材料小包，分別放在七張案幾上。裏面是混雜在一起的幾種常見符材碎屑：黃草紙邊角、劣等朱砂粉、某種獸毛（灰尾貂？）、幹枯的靜心草碎片、以及一小塊質地不明的礦物碎粒。
“限時一炷香，寫出或指出材料名稱、大致用途及配伍禁忌。”老夫子宣布。
很基礎的題目，甚至有些簡單。放在以往，這不過是開胃小菜。但此刻，台下緊張的氣氛和連日來的恐懼，嚴重幹擾了台上的少年。有人拿着材料發呆，有人手抖得幾乎捏不住碎屑，更有人冷汗直流，腦子一片空白。
落煙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不去想別的，將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材料上。她畢竟基礎扎實，又有落恒平時的嚴格教導和啓安偶爾的“故事”啓發，心態調整得較快。她首先拿起那塊礦物碎粒，入手微沉，有涼意，斷面有暗金色的細小反光。
“這是……‘沉金砂’原礦碎粒，”她低聲自語，回憶着父親和啓安提到過的知識，“性沉、固，略帶金銳之氣，通常研磨後作爲‘銳金符’或某些破甲、破障類符籙的輔助材料，也可少量摻入低階防御符墨，增強‘堅固’意。忌與‘柔水’、‘生木’屬性過強的材料直接配伍，易生沖突導致符紋不穩……”
她一邊低聲念叨，一邊飛快地在旁邊的白紙上記錄。動作雖然還有些僵硬，但思路清晰，辨識準確。
啓安在台下默默看着，微微點頭。落煙的基本功確實扎實，臨場應變能力也比其他幾人強。
然而，就在落煙準備拿起下一份材料時，異變突生！
不是來自外界，而是來自她自己的案幾之下！
一股極其微弱、冰冷刺骨、帶着濃濃惡意和腐朽氣息的“陰風”，毫無征兆地，自她腳下的地面縫隙中，倏地鑽出，如同毒蛇吐信，瞬間纏繞上她的小腿！
“啊——！”落煙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不是疼痛，而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冰冷和恐懼！她只覺得一股寒氣瞬間從腳底直沖頭頂，四肢冰涼，握筆的手猛地一抖，差點將符筆掉落！腦海中關於材料辨識的知識，仿佛也被凍住了，一片空白！
台上的其他少年被這突如其來的尖叫嚇得跳了起來，驚恐地看向落煙。台下觀衆也是一陣騷動。落恒臉色大變，就要沖上台去。
啓安瞳孔驟縮！他感覺到了！那股“陰冷”氣息！雖然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但它出現了！就在落煙的腳下！它沒有直接攻擊，而是在進行某種……幹擾？侵蝕？破壞她的心神和狀態？
是那東西！它果然沒走！它就在附近，甚至可能就在這院子裏！它在針對有潛質的參賽者！
啓安來不及多想，他幾乎下意識地，將全部心神集中，猛地“瞪”向落煙腳下那股陰風出現的位置！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用他這段時間苦練出來的、對靈機與異常氣息的感知力！
與此同時，他藏在袖中的手，緊緊握住了懷裏那個粗陋的布三角護符。
就在他感知力觸及那股陰風的瞬間，懷中的布三角，驟然傳來一陣清晰的、微弱的溫熱！緊接着，布三角上那個用特殊暖流刻畫的“守護淨化”紋路片段，仿佛被那陰風氣息所刺激，自發地釋放出一縷極其微弱、卻無比純淨的“溫煦”之意！
這縷“溫煦”之意，順着啓安的身體，無形地擴散開去，雖然範圍極小，強度也弱得幾乎無法對陰風造成實質影響，但在接觸到落煙身上殘留的陰冷氣息時，卻像一滴滾油落入了冰水中！
“嗤——”
一聲只有啓安和落煙（或許還有那陰風源頭）才能隱約感應到的、仿佛幻聽般的輕微聲響。
纏繞在落煙小腿上的那股陰冷氣息，仿佛被燙了一下，猛地收縮，瞬間從落煙身上褪去，縮回了地縫深處，消失得無影無蹤！
整個過程快如閃電，從陰風出現到被布三角的微弱暖意“驚退”，不過一兩個呼吸的時間。台上的騷動還未完全平息，台下的落恒也才剛剛踏出一步。
落煙只覺得那股侵入骨髓的寒意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仿佛冬日裏靠近爐火般的、極其微弱的溫暖感，從身後方向傳來，輕輕拂過她的身體。雖然微弱，卻讓她凍僵的思維和身體，瞬間恢復了一絲暖意和清明。
她猛地喘了口氣，驚魂未定地看向腳下，又茫然地看向台下。她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只知道自己突然很冷，很怕，然後又好像……被什麼溫暖的東西碰了一下？
“煙兒！你怎麼樣？”落恒已經沖到了台邊，急切地問。
“我……我沒事，阿爹。”落煙聲音還有些發顫，但意識已經清醒，“剛才……好像有點冷，現在好了。”她說不清楚，只能含糊帶過。
老夫子和鎮丁們也圍了過來，詢問情況。落煙堅持說自己只是突然有點不舒服，現在已經好了。老夫子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台下不安的觀衆，也只能將信將疑，示意比試繼續。
落恒不放心，堅持站在了落煙的案幾旁，寸步不離。啓安也悄然往前挪了兩步，距離落煙更近了些。他袖中的手，依舊緊握着那個布三角。他能感覺到，布三角上的溫熱感正在緩緩消退，那簡單紋路中蘊含的微弱力量，剛才那一下，似乎消耗了不少。
剛才……是他做的嗎？是布三角的力量驚退了那股陰風？還是他自己的感知和意念，結合布三角，起到了作用？
啓安無法確定。但他知道，剛才的驚險，絕非幻覺。那東西，就在這院子裏！它在暗中觀察，在伺機幹擾，甚至……可能在“挑選”！
接下來的辨識環節和隨後的基礎符紋默畫環節，落煙都完成得不錯，雖然速度受了些影響，但準確率很高，筆跡也比其他人穩定不少。其他幾名少年則明顯狀態更差，錯誤頻出，甚至有人畫符紋時手抖得不成樣子。
台下觀衆的注意力，也漸漸被台上少年們糟糕的表現和越發壓抑的氣氛所吸引，暫時忽略了剛才落煙的小插曲。只有啓安和落恒，心中的警鈴一直未停。
第一輪比試在一片沉悶中結束。落煙毫無懸念地名列第一，但與第二名的差距並不像預期中那麼大——不是她發揮失常，而是其他人的失常更嚴重。
中場休息。老夫子宣布休息一刻鍾，然後進行最後的“現場制符”比試，項目是最基礎的“寧神符”。
少年們被允許暫時下台，與家人在一起。落煙立刻被落恒拉到身邊，上下檢查。“煙兒，剛才到底怎麼回事？是不是感覺到了什麼？”落恒壓低聲音，神色嚴肅。
落煙皺着眉頭，努力回憶：“就是……突然覺得腳下一股寒氣沖上來，很冷，很害怕，腦子都僵住了。然後……好像又暖了一下，就沒事了。阿爹，是不是……是不是那個……”
她沒敢說下去，眼中充滿了恐懼。
落恒臉色鐵青，將她護在身後，目光銳利地掃視着整個院子。他也隱隱感覺到了不對勁，但卻無法像啓安那樣清晰地感知到那“陰冷”氣息。
啓安站在一旁，沒有說話，只是將感知力放到最大。院子裏的氣息依舊混雜，那股陰冷感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過。但它一定還在附近，像一條潛伏在陰影中的毒蛇，等待着下一次出擊的機會。
它會再次攻擊落煙嗎？還是會選擇其他目標？
啓安的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其他幾名參賽少年。他們的恐懼是真實的，但似乎並未受到剛才那種直接的“陰風”侵襲。難道……那東西的主要目標，是表現最好的落煙？
一刻鍾的休息時間，在無比煎熬中度過。
“現場制符，開始！時限：半炷香。符籙：寧神符。現在，請各位參賽者上台準備！”老夫子再次宣布，聲音比之前更加幹澀。
落煙深吸一口氣，握緊了落恒遞給她的、那支溫養多年的青鬃羊毫筆，走上了木台。落恒和啓安緊跟在她身後，如同最忠實的護衛。
七張案幾上，已經準備好了統一的青紋竹紙和調好的基礎朱砂墨。比試的規則是繪制成功的、品質最佳的寧神符。
落煙在案幾前站定，閉了閉眼，努力將剛才的恐懼和雜念摒除。她想起啓安說的“心裏的竹子”，想起自己練習時那種與“寧靜”意念合一的感覺。對，畫出“心裏的寧靜”……
她睜開眼睛，目光變得專注而堅定。提筆，蘸墨，凝神，落筆。
筆尖觸及符紙的刹那，她的心神完全沉浸在了對“寧神”意境的描繪中。筆鋒流轉，沉穩而流暢，靈光隨着她穩定輸出的微弱靈力（她是學過基礎引氣訣的，只是修爲尚淺）而緩緩亮起，符紋線條連貫而富有韻律。
落恒在台下看着，心中稍安。煙兒的狀態似乎調整回來了。
啓安卻不敢有絲毫放鬆。他的感知如同最精細的雷達，覆蓋着落煙周圍三尺之地，尤其是地下。他能感覺到，隨着落煙筆下的符紋逐漸完整，靈光漸亮，空氣中似乎有一種無形的“張力”在增加。那隱藏在暗處的“陰冷”氣息，似乎也再次被引動了，變得更加“活躍”，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在周圍緩緩遊弋。
它在等待。等待什麼？等待符籙完成的關鍵時刻？還是等待落煙心神最專注、最不設防的瞬間？
時間一點點流逝。落煙的寧神符已經完成了大半，靈光穩定，符紋優美，顯然品質極高。其他幾名參賽者，有的還在艱難地畫着，有的已經因爲緊張而畫錯了線條，符紙靈光潰散，宣告失敗。
半炷香的時間，過去了一大半。
落煙的符籙，只剩下最後三筆，就能完成靈引閉環。
就是現在！
啓安的感知中，那股“陰冷”氣息，驟然變得濃烈！它不再隱藏，如同一支冰冷的毒箭，從落煙側後方一個陰暗的牆角陰影裏，猛地激射而出，目標直指落煙持筆的右手手腕！這一次，不再是無形的幹擾，而是帶着明顯的惡意和破壞意圖！它要打斷落煙的繪制，甚至可能想趁她靈力運轉、心神與符紋相連的瞬間，進行某種更惡毒的反噬或侵蝕！
速度快得驚人！普通人根本看不見，甚至感知不到！
落恒似乎也有所察覺，臉色劇變，卻來不及反應！
啓安眼中寒光一閃！
他來不及思考，幾乎是本能地，將懷中那個布三角猛地掏出，用盡全力，朝着那股陰冷氣息激射而來的方向，狠狠擲出！
同時，他將自己全部的心神、全部的意念，以及眉心封印被這危機刺激而驟然涌起的一股比平時強烈數倍的灼熱暖流，全部灌注在這一擲之中！
那布三角脫手而出的瞬間，上面那個簡化的“守護淨化”紋路，仿佛被徹底點燃！
“嗡——！”
一聲輕微卻清晰的顫鳴，在寂靜的院落中響起！
那粗陋的布三角，在空中劃過一道短暫的弧線，並未擊中任何實體，但在它飛過的軌跡上，一團拳頭大小、純淨而溫暖的淡金色光暈，驟然爆發開來！
這光暈並不刺眼，甚至有些微弱，卻帶着一種堂皇正大、滌蕩邪穢的凜然之意！
“嗤啦——！”
仿佛燒紅的烙鐵按在了冰面上！
那股激射向落煙的陰冷氣息，與這淡金光暈迎頭相撞，發出一聲更加清晰可聞的、令人牙酸的消融聲響！
陰冷氣息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瞬間潰散、蒸發！只留下一縷極其淡薄的黑煙，隨即消散在空氣中。
而那團淡金光暈，也在完成這“碰撞”後，耗盡了所有力量，如同風中燭火，悄然熄滅。那個粗陋的布三角，則無力地飄落在地，上面的紋路徹底黯淡，仿佛變成了一塊普通的髒布。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從陰冷氣息暴起，到啓安擲出布三角激發光暈將其擊潰，再到布三角落地，整個過程，快得台下絕大多數人只看到啓安突然扔了個什麼東西，然後好像有微光一閃，什麼奇怪的聲音響了一下，就結束了。
落煙的筆，在最後關頭，穩穩地落下了最後一筆。
“嗡……”
她面前的符紙上，靈光大盛，一個完整的、圓融的、靈光內斂的寧神符，赫然成形！符籙表面溫潤，隱隱有安撫人心的氣息流轉。
符，成了！
落煙自己，對身後發生的驚心動魄的交鋒，幾乎毫無所覺。她只是感覺在最後落筆的瞬間，身後似乎有一股暖風吹過，讓她有些冰涼的手腕微微一暖，下筆更加順暢。她只當是父親在旁守護帶來的安心感。
她拿起完成的符籙，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混合着疲憊和一絲成就感的笑容。
台下，落恒已經驚呆了。他離得近，看得比旁人清楚一些。他看到了啓安擲出的東西，看到了那團奇異的淡金光暈，看到了光暈與某種無形之物碰撞消融的景象！他也清晰地感覺到，那股驟然出現又驟然消失的、令人心悸的陰冷惡意！
是安！是安做了什麼！他用什麼東西……擊退了那看不見的襲擊？保護了煙兒？
落恒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他看向啓安，只見啓安面色有些蒼白（剛才瞬間的心神和力量消耗極大），正彎腰默默撿起那個落在地上的、已經毫無異常的布三角，揣回懷裏，然後抬起頭，對他微微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聲張。
老夫子和其他觀衆，則大多有些茫然。他們只看到啓安似乎扔了個小東西，然後落煙完成了符籙。有人覺得啓安行爲古怪，但注意力很快被落煙手中那明顯品質上佳的寧神符吸引過去。
“時間到！”老夫子敲響了銅鑼。
最終的評比毫無懸念。落煙繪制的寧神符，無論是完成度、穩定性還是其中蘊含的“寧神”意韻，都遠超其他幾人，甚至讓幾位擔任評委的鎮上宿老（略懂符道）都嘖嘖稱奇。
落煙，當之無愧地獲得了此次青嵐鎮年輕符師大比的頭名。
然而，當老夫子顫巍巍地宣布結果，並將代表獎勵的五十兩紋銀和一小盒上好符材遞給落煙時，台下卻沒有多少歡呼和掌聲。大多數人的臉上，依舊是凝重、不安，甚至是一絲……麻木。
這場比試，從一開始就籠罩在失蹤案的陰影下，過程中又發生了難以解釋的詭異插曲（雖然大多數人沒看清），最後的結果，也顯得如此沉重，毫無喜慶可言。
落煙接過獎勵，心中卻沒有多少喜悅。她看向台下臉色蒼白的父親，又看了看安靜站在父親身後、面色平靜的啓安，最後望向學堂那緊閉的院門之外，仿佛能穿透牆壁，看到那兩個空空如也的、原本屬於陳實和李青的位置。
這場無聲的、與看不見的對手交鋒的比試，她贏了。
但真正的危險，似乎才剛剛拉開序幕。
啓安站在人群中，感受着懷中那已經徹底失效的布三角粗糙的觸感，目光沉靜地望向前方。
剛才那一瞬間的交鋒，消耗了他這段時間積累的大半心神和那絲暖流力量，也讓那粗陋的護符徹底報廢。但值得。
他驗證了兩件事：第一，他制作的東西，確實能對那種“陰冷”存在產生影響，哪怕很微弱。第二，那東西，已經按捺不住，開始直接出手了。它的目標，就是像落煙這樣，在符道上表現出潛力的少年。
鎮比結束了。但風暴，或許才真正開始醞釀。
郡城巡察使今天沒有出現。鎮長和宿老們匆匆宣布了結果，便催促大家盡快散去，各自回家，緊閉門戶。
人群在壓抑的沉默中，迅速離散。
落恒一手緊緊拉着落煙，一手拍了拍啓安的肩膀，眼神復雜無比，充滿了感激、後怕和更深重的憂慮。
“回家。”他只說了兩個字。
三人快步離開了死寂的學堂大院，走向同樣死寂的街道。
鉛灰色的天空下，青嵐鎮像一座巨大的墳墓，寂靜無聲。
只有啓安知道，在這寂靜之下，暗流正在加速涌動。
而他，必須在這場越來越近的風暴中，找到屬於自己的那艘船，和那把……或許還很弱小，卻絕不會折斷的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