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消失的錄像與暗處的眼睛
電話接通的“嘟”聲像秒針在敲，每一聲都撞在趙桐權緊繃的神經上。
“技術科，我是刑事審判庭的趙桐權。”他盡量讓聲音保持平穩，掩去心底的波瀾，“想調一下上周城東小區盜竊案的完整監控錄像，就是李志強那個案子的。”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窸窣聲，接着是技術科老王略帶疲憊的聲音：“小趙啊？那個案子的錄像不是已經隨卷移送了嗎？就那幾張截圖，當時你們庭裏說夠了啊。”
“王哥，我想再看看完整的，有幾個細節想確認一下。”趙桐權語氣懇切，指尖卻微微發涼——他記得很清楚，前世審理這個案子時，技術科也是這樣說的，當時誰都沒在意，只當是常規流程。
“完整的？”老王的聲音頓了頓，帶着點疑惑，“稍等啊，我查一下……哎，奇怪了，系統裏只有那幾張截圖，完整錄像沒了。”
趙桐權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來了。
不是意外，是人爲。
“怎麼會沒了？”他追問，聲音裏刻意帶上了幾分年輕人的急切，“王哥，麻煩您再仔細找找，會不會是存檔的時候漏掉了？這個案子可能……可能有點問題。”
“漏掉？”老王笑了笑，帶着點不以爲然，“小趙，你才來多久啊？咱們技術科的流程嚴着呢，怎麼可能漏掉？再說了，一個盜竊案而已，涉案金額才幾千塊，能有什麼問題？估計是過期自動刪除了吧，這種小案子的錄像，一般保存期不長。”
“過期刪除？”趙桐權眉頭緊鎖，“可這案子還沒終審呢，按規定不該刪啊。”
“規定是規定，有時候系統抽個風也正常嘛。”老王的語氣隨意起來，“行了小趙，別瞎琢磨了，趕緊把判決書弄完是正經。這案子事實清楚，證據確鑿，李志強自己都認罪了，還看什麼錄像？”
電話被掛斷了，聽筒裏只剩下忙音。
趙桐權握着電話，站在原地沒動。窗外的陽光明明很暖，他卻覺得後背泛起一陣寒意。
事實清楚？證據確鑿？
前世，所有人都是這麼認爲的。李志強是個有前科的慣偷，案發現場附近的監控截圖拍到了他模糊的身影，失主也指認了他，他自己在審訊室裏也很快就認罪了。一切看起來都天衣無縫。
可五年後，真正的凶手因爲另一起案子落網，才供出了這起盜竊案是他所爲，李志強當年是因爲害怕，加上審訊時的壓力，才屈打成招——不，前世案卷裏沒有“屈打成招”的記錄，只有“主動認罪”，但趙桐權後來從內部渠道得知，當時的審訊確實存在違規操作，只是被完美地掩蓋了。
而那個證明李志強清白的關鍵證據，就是那段被“意外”刪除的完整監控錄像。錄像裏，在李志強經過案發現場的十分鍾後，真正的凶手才潛入作案，時間線清晰可辨。
可現在，這段錄像沒了。
是誰刪的？
是無心之失，還是有人故意爲之？
如果是故意的，對方是知道錄像裏有問題，還是單純爲了掩蓋審訊中的違規操作？又或者，這背後還有更深的水？
趙桐權走到書桌前，手指在那份判決書草稿上輕輕敲擊着。重生的興奮感褪去後，現實的冰冷立刻裹了上來——他以爲自己握着未來的劇本就能步步領先，卻忘了，劇本裏的每一個角色，都不是靜止的棋子。
他們會動，會變，會因爲他這個“變數”的出現，做出超出前世軌跡的反應。
“李志強……”他低聲念着這個名字，腦海裏浮現出前世那個男人出獄後蒼老憔悴的臉，眼神裏滿是麻木和絕望。因爲這五年的冤獄，他的妻子跟他離了婚，孩子被帶走，父母也在他入獄期間相繼去世，一個原本就坎坷的家庭徹底支離破碎。
不能讓這一切再發生。
趙桐權深吸一口氣，重新拿起電話。這一次，他撥給了負責李志強案子的書記員，小周。
“周姐，李志強的卷宗還在你那兒嗎？我想再看看。”
“在啊，怎麼了小趙？”小周的聲音很輕快。
“我想再核對一下證據清單，特別是監控截圖那部分。”趙桐權說，“對了，當時是誰去技術科調取的截圖？”
“是張法官讓法警小陳去的吧，具體我不太清楚。”小周頓了頓，“怎麼突然問這個？”
“沒什麼，就是有點細節想確認。”趙桐權沒有多說，“我現在過去拿卷宗。”
掛了電話，他快步走出辦公室。法院的走廊裏人來人往，同事們臉上帶着或忙碌或疲憊的神情，和十年前一模一樣。可在趙桐權眼裏，這熟悉的場景卻多了幾分詭異——誰是那個刪除錄像的人？對方是不是已經注意到了自己的異常？
他走到書記員辦公室門口，剛要推門，就聽到裏面傳來壓低的對話聲。
“……他突然要完整錄像，會不會是發現了什麼？”是小陳的聲音，帶着點不安。
“發現什麼？一個剛轉正的助理審判員，能發現什麼？”張法官的聲音冷冷的，“估計是閒的，想表現自己。你放心，錄像已經處理幹淨了，他翻不出浪花。李志強那個案子，必須盡快結，別出幺蛾子。”
“可是……萬一他糾纏不休呢？”
“糾纏？”張法官輕笑一聲，語氣裏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壓，“那就讓他知道，法院不是他想怎麼來就怎麼來的地方。做好自己的事，少廢話。”
趙桐權的腳步頓住了，指尖因爲用力而攥得發白。
果然是人爲的。
而且，張法官牽涉其中。
張法官是刑事審判庭的老資格，比趙桐權早入行十幾年，前世對他還算“照顧”，趙桐權一直以爲他只是比較官僚，沒想到竟然會在這種案子裏動手腳。
是爲了掩蓋審訊違規？還是有其他更深的原因？
趙桐權沒有立刻推門進去，他靠在走廊的牆壁上，冷靜地分析着。現在沖進去質問，不僅沒用，反而會打草驚蛇，甚至可能被倒打一耙。他現在只是個助理審判員，人微言輕，張法官在庭裏根基深厚，沒人會相信他。
必須找到更確鑿的證據。
他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表情，推門走了進去。
“周姐，我來拿卷宗。”他裝作什麼都沒聽見，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禮貌微笑。
小周正和小陳說着什麼，見他進來，連忙停下話頭，起身從文件櫃裏拿出卷宗遞給她：“給，都在這兒了。”
小陳的眼神有些閃爍，勉強笑了笑：“趙哥，還在看李志強的案子啊？”
“嗯，張法官讓我再核對一下，確保沒問題。”趙桐權接過卷宗，故意提到了張法官，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小陳的臉。
小陳的表情果然僵了一下，訕訕地沒再說話。
趙桐權拿着卷宗轉身離開，走出書記員辦公室的那一刻，他能感覺到背後有一道目光緊緊地盯着他，冰冷而銳利。
他沒有回頭，腳步平穩地走向自己的辦公室。
他知道，從他決定要翻查這個案子開始，就已經觸動了某些人的神經。暗處，已經有人盯上他了。
回到辦公室，他將卷宗攤開，仔細翻閱着。監控截圖、失主的證詞、李志強的認罪筆錄……一切都和前世記憶中一樣，完美得無懈可擊。
但趙桐權的目光，卻落在了卷宗末尾的一份不起眼的《證據接收清單》上。清單上記錄了所有隨案移送的證據，包括那幾張監控截圖，接收人籤字是小陳，日期是三天前。
沒有完整錄像的記錄。
也就是說，從一開始，完整錄像就沒有被移送歸檔。技術科說“過期刪除”，張法官讓小陳去調取，小陳卻只拿了截圖回來……這中間，到底是誰在主導？
趙桐權的手指在“小陳”的籤名上輕輕點了點。
或許，突破口就在這個法警小陳身上。
他拿起電話，這一次，他要打給看守所，他想親自提審李志強。
無論如何，他要先從李志強嘴裏，聽到不一樣的東西。
電話撥通了，趙桐權的眼神變得異常堅定。這只是開始，他知道接下來會更難，但他別無選擇——這條路，他必須走下去。
而他沒有注意到，他辦公室的門被人輕輕推開了一條縫，一道陰鷙的目光，正落在他握着電話的手上。
（下一集預告：趙桐權申請提審李志強，卻遭到張法官的阻撓，理由是“沒必要浪費司法資源”。與此同時，他發現小陳近期與一個神秘號碼聯系頻繁，而那個號碼的歸屬地，恰好與李志強案發現場附近的一個小區重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