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河邊，空氣中彌漫着一層薄薄的水霧，帶着獨特的草木清香和水汽的涼意。
幾個早起的婦女已經來到河邊，她們蹲在光滑的石板上，用木棒“砰砰”地捶打着衣服，清脆的聲響伴隨着她們家長裏短的閒聊，爲這寧靜的清晨增添了幾分人間煙火氣。
葉蓁蓁被陳志強半扶半攬着，一步一步，緩慢而又小心翼翼地朝着河邊走去。
她的每一步，都經過了精密的計算，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周圍的環境，尋找着最佳的時機和角度。
當她眼角的餘光瞥見那個穿着挺拔軍裝的高大身影，出現在村口小路的盡頭時，葉蓁蓁的心髒猛地收緊。
她知道，這是唯一的機會，也是她賭上一切的時刻。
陳敬嚴正大步流星地朝着停在河邊大榕樹下的那輛軍綠色吉普車走去。
他的警衛員趙鐵柱和司機正圍着車頭，滿頭大汗地檢查着什麼。陳敬嚴顯然是準備離開了。
錯過今天，他一旦返回部隊，她所有的計劃都將化爲泡影。
陳志強顯然也看到了陳敬嚴。
爲了在小叔面前表現自己對葉蓁蓁的“體貼”和“深情”，他愈發賣力地表演起來，扶着葉蓁蓁手臂的手也收得更緊了些。
“蓁蓁，你慢點，小心腳下長了青苔的石頭，別再崴着了。”
他故作溫柔地叮囑着，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讓不遠處的陳敬嚴聽到。
葉蓁蓁心中冷笑，臉上卻依舊維持着那副柔弱而感激的表情。
她的目光，卻牢牢地鎖定在陳敬嚴身上。
就是現在！
就在陳敬嚴走到離河邊不遠處，即將轉彎上吉普車的那一刻，葉蓁蓁的腳下，精準地“不慎”一滑，踩在了那塊她早已看好的、布滿青苔的溼滑卵石上。
“啊——！”
一聲恰到好處的驚呼，帶着少女特有的清脆和驚恐，瞬間劃破了清晨的寧靜。
在陳志強和所有人的注視下，葉蓁蓁的身體仿佛失去了平衡，她踉蹌了幾步，手臂在空中徒勞地揮舞，然後直直地朝着冰涼的河裏栽了下去。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看起來就是一個十足的、令人措手不及的意外。
“蓁蓁！”
陳志強懵了，下意識地伸手去拉，但他的動作慢了半拍，只抓到了一片從他指尖滑過的衣角，那冰冷的水汽讓他打了個哆嗦。
河邊洗衣的婦女們也都驚呆了，手裏的棒槌“哐當”一聲掉進了水裏。
“哎呀！葉家那閨女掉河裏了！”
“快來人啊！救人啊！”
混亂中，葉蓁蓁的身體已經沉入了河水裏。冰涼的河水瞬間包裹了她，但這點涼意，遠不及前世凍死時的萬分之一，反而讓她更加清醒。
她的目標，從始至終都無比明確。
在落水的瞬間，她沒有去抓離得更近、已經亂了手腳的陳志強。
她的身體在水中本能地撲騰着，雙手卻像有了自己的意識一般，精準地、決絕地，朝着岸邊那個因聽到驚呼而猛然轉過身來的高大身影伸去！
陳敬嚴剛走到河邊，正欲開口呵斥陳志強毛手毛腳，就看到了這驚心動魄的一幕。
他那雙銳利的眼眸，瞬間捕捉到了葉蓁蓁在水中掙扎的無助身影。
他腦中第一反應是跳下去救人，可就在他邁步的瞬間，一只冰涼柔軟的小手，就死死地抓住了他垂在身側的手臂！
那指尖的力道，帶着一種絕望的求生本能，死死地扣住了他堅硬的軍裝布料，仿佛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那一瞬間，陳敬嚴整個人都僵住了。大腦裏關於紀律、影響、男女有別的條條框框，被這突如其來的觸碰沖擊得七零八落。
在八十年代這個保守的村莊裏，一個即將和自己侄子定親的姑娘，在衆目睽睽之下，舍棄了未婚夫，卻死死抓住了他這個“小叔”！
這簡直是驚世駭俗！
更要命的是，葉蓁蓁落水之後，那件本就單薄的碎花布裙緊緊地貼在了她的身上，勾勒出少女發育得恰到好處的玲瓏曲線，在清澈的河水中若隱若現。
而她的手，還像烙鐵一樣，緊緊地攥着他的手臂，那冰涼滑膩的觸感，隔着一層布料，卻讓他心頭猛地一震。
岸邊洗衣的婦女們徹底炸開了鍋，議論聲像是燒開的水，瞬間沸騰。
“天哪！你們看見沒？她怎麼抓着陳幹部不放啊？”
“是啊！志強離她那麼近，她不抓，手都伸到小叔那兒去了！這……這叫什麼事啊！”
“我的娘唉，這下名聲可全毀了！這葉家丫頭，以後還怎麼嫁人啊！”
這些尖銳的議論像針一樣扎進陳敬嚴的耳朵裏。
他的臉色瞬間鐵青，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
他從軍多年，面對過槍林彈雨，卻從未像此刻這般，感到一種棘手的、混雜着煩躁與責任的復雜情緒。
手臂上那柔軟而冰涼的觸感，和女孩在水中因嗆水而劇烈咳嗽、無助掙扎的模樣，讓他來不及多想。
那份軍人骨子裏的責任感，瞬間壓過了所有的顧慮。
在衆人此起彼伏的驚呼聲中，這位不近女色的“活閻王”，高大的身軀沒有絲毫猶豫，縱身一躍，毫不遲疑地跳入了齊腰深的河水中。
“譁啦——！”
河水濺起巨大的水花，他一把將那個在水中撲騰、渾身溼透、瑟瑟發抖的女孩，撈進了自己堅實而寬闊的懷裏。
一股少女特有的、混合着水汽的淡淡馨香撲鼻而來，讓他常年緊繃的身體不由自主地一僵。
而那懷抱溫暖而有力，瞬間驅散了葉蓁蓁身上的寒意。
岸上的陳志強，已經徹底傻眼了。他呆呆地站在那裏，看着被自己小叔緊緊抱在懷裏的葉蓁蓁，腦子裏嗡嗡作響。
屈辱、憤怒、和一種被戲耍的難堪，讓他的臉漲成了豬肝色。
爲什麼？
爲什麼她舍近求遠去抓小叔？
她明明可以抓住自己的！
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如同烏雲般籠罩了他的心頭。
被陳敬嚴抱上岸的葉蓁蓁，渾身都在滴水。
在被抱起的瞬間，因爲掙扎和水流的沖擊，她胸口的一顆紐扣“不經意”間崩開了，露出小片雪白的肌膚和裏面粉色的肚兜一角，在溼透的衣料下若隱若現。
陳敬嚴的視線只掃過一瞬，便如同被燙到一般猛地移開，可那驚心動魄的畫面卻烙印在了腦海裏。
他呼吸一窒，一股陌生的燥熱從脖頸燒到了耳根，連他自己都沒發現，他那古銅色的耳朵已經紅得快要滴血。
葉蓁蓁整個人像一只受驚的小貓，緊緊地依偎在他堅實的胸膛裏，汲取着那份來之不易的溫暖。
她沒有去看岸邊那個氣急敗壞的陳志強，抬起那張掛滿了淚珠、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小臉，那雙杏眼，此刻充滿了絕望和無助。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對着抱着她的這個男人，哭喊出聲：
“小叔……我……我沒法活了……”
他下意識地收緊手臂，將她往懷裏帶了帶，同時飛快地解開自己軍裝外套的扣子，將帶着他體溫的、寬大的外套，嚴嚴實實地裹在了她顫抖的身上，遮住了所有不該外泄的春光和旁人探究的目光。
而她那淒厲、絕望，帶着毀於一旦的破碎感的聲音，重重地敲擊在在場每一個人的心上。
也敲擊在陳敬嚴那顆，原本堅硬如鐵的心上。
